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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孟掌櫃給我的印象也頗有學者的氣度,象個上流人物。高先生,告辭了。”
狄公剛要進羅應元內衙,忽見一個官差急匆匆來尋高師爺,要高師爺引他去見羅縣令。這官差胸前佩著一枚圓圓的銅徽——這通是州府委派去京師執行押送任務的標誌。狄公心中思索,究竟是什麼重要罪犯正途徑金華押去京師。
狄公不便衝撞羅應元的公事,便信步踱進了後花園。花園裡一派秋色宜人的景象:天高雲遠,金風送爽,丹桂飄香,楓葉如火。
狄公忽然想到,不如乘此去拜訪一下邵樊文和張嵐波兩位大人,儘管他們已經致仕退職,但遺澤芳香,官威尚熾,身為後進官吏,也是禮份上的事。
狄公打聽實了邵樊文在東院水殿左廂種大書齋歇宿,張嵐波則住在西偏院的一個獨立精舍。狄公轉進東院來到水殿左廂的大書齋門口,用手扣了扣朱漆雕花房門,一個深沉的聲音傳出:“進來”
狄公進得書齋抬頭一望,見大學士正坐在臥榻涼簟上認真看書。魁偉的體軀穿著一件海藍錦袍,腰間繫著一根黃絲帶,絲帶長長的兩端拖曳在西域厚駝毛的氈毯上。臥榻後一橫紫檀木大書架,架上錯落有致地陳列著古玩、圖書、瓷瓶、畫軸。書架前一個大瓷盆裡栽著墨色、碧色的名貴菊花。
(簟:讀‘墊’,竹蓆。——華生工作室注)
邵樊文隆準豐頷,氣宇軒昂,四方的臉面上圍繞了圈絡腮鬍子,頭上一頂黑絲方帽中間嵌著一塊碧玉。兩目虎虎有神。他見狄公進來,放下了手中的書本。
狄公走上前,弓身施禮。遞上名帖。說道:“晚生狄仁傑叩見邵大人。”
邵樊文將名帖看了納入衣袖,說:“你就是浦陽縣的狄仁傑!聽說你在浦陽毀了佛寺,遣放僧尼,收拘了一干敗壞佛門清規的敗類,我很是欣賞。你坐下,這兒不是朝廷,不必拘什麼禮法。狄仁傑——你也寫詩嗎?”
“晚生只寫過一首詩。昔時也刻苦學過點金針詩格,奈何天分陋薄,總不見有甚長進。以後忝身縣務,更無暇及詩了。”
“狄縣令不聽說許多詩人正是以一首詩萬口燴炙。做了千古絕唱而流芳擂名的嗎?不知你這一首詩是什麼題引。”
大人,那是一首《勸農詩》,五言百韻,無非是指出農為國家之根本,百行之首要。“
大學士好奇地望著狄仁傑:“你為何要取這個題目?”
晚生只是想將勸農重本的道理用詩歌來表述,押韻又富於節奏,普通人都能聽懂,農夫或許更喜見樂聞。“
大學土哈哈笑出聲來:“新奇的道理,有趣,有趣。詩歌固然要人能懂,但要緊的是言志抒情,在宣達情志的過程中傳出自己脈博的跳動和呼吸的節律。韻律最是至關重要。狄縣令不妨將你的《勸農詩》背幾句老夫聽聽。”
狄公感到有點踟躇不安,答道:“學士大人,那首詩還是十多年前寫的,現在恐怕一句都背不上口了。大人若是一定要看時,待晚生回浦陽找來呈上。”
“哈哈,恕老夫直率了。那肯定是一首糟糕的詩。詩裡倘有佳句、警策,自然通體生光。你的詩本已平平,且無佳句、警策,日子一久便背不出來了。古人不是說‘水懷珠而川媚,石蘊玉而山輝’嗎?——你讀過聖上的《告徵西軍聖諭》嗎?”
“大人,這個晚生卻能背誦出來。”狄公答道。“那是高宗皇帝頒賜給軍事上失利的徵酉軍一道鼓舞人心的聖諭。這聖諭改變了整個涼州戰場的形勢。大人,那開頭的幾句莊嚴雄偉,氣魄闊大,使人想起春秋時周宣王的出師。”
“正是,正是。狄縣令,我猜來你是忘不了那篇聖諭的全文的。因為那實在是大唐開國以來最好的一篇文字了。它的節奏與參戰的徵西將士們的脈搏一併跳動,使人鼓舞激奮,不能自己,真所謂‘配霑潤於雲雨,象變化於鬼神’。說來也慚愧,這聖諭正是老夫替聖上起的草。好,不談這個。狄縣令可知道縣令之職往往是宦海沉浮的起點,老夫三榜出身起先也只是做個縣令,後來升遷到嶺南道邕州當刺史,三年又調這婺州金華府。十八年前九太子忤逆謀反,這裡著實混亂了一陣,後來妖氣靖除,適巧老夫的幾篇議論文學的文字驚動了宸聽,便被召為集賢殿學士,之後又代理過集賢殿的知院事,專掌聖上制詔、書敕之事。那年還有幸陪侍聖上去川蜀宣恩,途中我寫過一首《蜀中山川頌》,很得聖上嘉許。我一直認為那是老夫一生中最好的一篇文字,也是老夫榮華的頂峰。”
(邕:讀‘庸’;婺:讀‘霧’,古州名,隋開皇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