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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一起出去爬山野餐。
那枚戒指太過閃亮和昂貴,自然捨不得戴。放在抽屜裡收藏起來。一雙手已因長年做家務變得粗糙乾燥,不再是以前的潔淨細膩,盈年時常替我記得買一瓶護手霜,放在廚房的洗碗池邊。若他回家有空閒,也必定幫我一起來做。畢竟,這個四口之家,是需要不斷地付出經營來維持。所有的完滿到了最後,亦只是平淡甘願,波瀾不驚,看起來非常庸碌。
我只覺得日子越來越靜,越來越靜,像水流到更深的海底去。我的話越來越少。但這沉默裡有無限富足,只是因為心安。抑或是因為我記得和遺忘。
我還是會見到蓮安。偶爾夜深人靜,午夜失眠,我獨自走到陽臺上抽一根菸。灰紫色的天空微微滲出亮光,整個居住區的小棟別墅都沉浸在深不可測量的寂靜之中。星辰的光亮已經稀薄。世間萬籟俱寂。我便看到她站在角落的暗中,直髮傾瀉,戴著祖母綠耳環。眼角有細微的散發光澤的紋路。眼神像一小束潔白的月光。
她拿著煙,放在手指間,對我輕輕微笑,問,良生,近來可好。
我說,蓮安,我漸漸明瞭,愛裡面有太多貪戀膠著,所以會有離散。若從愛到無愛,如同盈年,這感情卻是更有擔當。與其說他愛我與恩和,不如說他憐憫和有恩慈,並且知道我們。但我卻覺得亦是好的。
她說,以前我們都過得艱辛,不斷顛沛流離。
我說,但那卻是重要的。有這麼多的事和人,可以記得。若沒有回憶,人多麼卑微。
良生,你還願意再跟著我走嗎?
我說,是。我願意。隨時隨地,只要你出現,蓮安。
此時盈年亦在臥室裡驚醒來,輕輕叫我的名字,良生,良生,你在哪裡。
我便對她點點頭,轉身走進房門。這個男人,我將與他一起慢慢變老。我知道。我們心裡愛著的人,總是走得迅疾。因此能夠與之相守的,總是一些其他的不相干的人。而我已經算是僥倖。盈年善待於我。我們珍惜對方,溫和相處。因彼此已走過生命半途長路,知道悲歡甘苦,時光流轉,所以不想辜負。
而蓮安,她是我生命中的一扇門。輕輕開啟,讓我看到無限繁盛荒蕪天地。關閉之後,我亦只打算守口如瓶。
清明節,盈年帶著兩個女兒,陪我回了一次南方故鄉。楓橋是我出生以及度過童年的深山小村,也是父親年輕的時候淪落教書的地方。小村年年都有變化,盈年看到的楓橋,已經與我記憶中的故鄉完全不同。但這對我並無影響。我只知道,我父親的墳在此地。我生命的根源在此地,我精神的源頭在此地。或者當我某日葉落歸根,我仍會回到此地。它是我的起點,也是我的歸宿。
少年時的桀驁與風霜褪盡之後,我的內心分明,自己只是一個相夫教子的尋常女子,即使心存眷戀,亦靜默無言。彷彿走盡無數坎坷顛簸之後,終於抵達某處,卻發現那原來只是一個安靜清朗的小鎮。花好月圓。
帶著男人和兩個孩子,重歸故里。村裡沒有人認得。在小旅館裡住了一晚上。清晨醒來,窗外傳過公雞打鳴的聲音,還有鴨子,鵝,狗的吵鬧聲。他們還是用幹樹枝燒爐灶來做飯。空氣清新溼潤,帶著松脂與泥土的濃重氣味。這30多年來,小村雖然通了電,修了路,新建了許多水泥房子,但這氣味,這聲響,卻沒有任何改變。
我悄悄起身,想獨自去墓地祭掃。碰到重要的事情,都只願獨自一人來擔當。似不肯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內心起伏。如今亦然。走到露天曬稻場,看到那裡還立著兩根粗長的竹竿,是用來放露天電影的。記得以前每次放電影,就是如同一次節日般的盛大歡喜。全村的人搬了木凳子來排隊,夜幕降臨時,便擠在一起嗑瓜子,吃花生,啃甘蔗,吵吵嚷嚷。是這樣充沛分明的世間熱鬧。原又是這樣肯定而沉穩的人生。亦記得每次看完電影之後,父親揹著我回家,一路打著手電。兩旁的稻田有青蛙鳴叫,螢火飛舞。山脈盡頭有淡淡月影,世間自是清好。
而那時我尚年幼。之後很快被父親帶回城市。離開了那裡。
之後又走了太多太多地方。直到在一個絲毫沒有血緣聯結的北方城市裡停留,與一個尋常男子相守,將會與他白頭到老。人生又近同一場繁華至荒蕪的幻覺。不可探測。
在他的墓前,清理了雜草。我帶了他以前喜歡喝的綠茶。再多欠缺悔改,最後只能在他的墳碑之前敬一杯清茶。心裡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只能坐在他身邊的泥地上,給自己點燃一根菸。天氣非常晴朗,有溫暖的春陽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