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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皇太子誕生三日之後,也就是中秋節的前一天,張四維早上剛到內閣,就有乾清宮管事牌子周佑前來傳旨,說皇上要在平臺單獨召見,要他即刻動身前往。張四維頓覺喜從天降,忙命書辦給周佑封了十兩銀子。張四維出手如此闊綽,讓周佑喜出望外,不由得囑咐了一句:“張先生,萬歲爺正在興頭兒上,你有話儘管說。”說完就走了。張四維琢磨這句話的含義,笑了笑,也不敢耽擱,徑直往平臺而去。
算算日子,皇上這次召見與馮保那次大鬧內閣,也不過五六天時間。早在三天前,張四維指示戶部給內廷供用庫劃撥的二十萬兩銀子就已辦妥。張四維認為皇上這次終於答應見他,其功勞應歸功於李植劃銀的主意。
從內閣到平臺的這段路上,張四維走得極快。太子剛出生,加之明兒又是中秋節,宮裡頭到處都洋溢著節日氣氛。太和殿後頭連線東西長街的橫行甬道上,幾樹桂花金燦燦開得正旺,微風吹來馥香陣陣沁人心脾。張四維穿過這裡時,見幾個太監自東向西匆匆走來。他眯眼兒瞧去,但見走在頭裡的是大內糕點房的管事牌子胡有兒。這胡有兒間或奉皇上之命,給內閣輔臣送去點心品嚐,故張四維認得他。胡有兒身後,跟了四五個掛著烏木牌的小火者,都挑著蓋了明黃錦緞的食盒兒。胡有兒大老遠看見張四維,忙趕了幾步跑過來深深作了一揖,滿臉堆笑言道:
“張相爺,難得在這兒見到你。您老人家拜了相,咱們這些奴才,早就該向您道喜了。”
“有啥值得道喜的。”張四維開心笑道,“一見到你胡有兒,咱就想起你製作的桃酥。那次你送了兩盒來,咱帶回去分給家人品嚐,個個都說好吃。”
“這點賤手藝,也值得相爺誇。只要相爺愛吃,早晚我給您老多送點。”
說話間,幾個挑著食盒兒的小火者已走到跟前,張四維瞧著擔子上的明黃錦緞,在燦爛的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芒,便問:
“又是啥好吃的?”
“月餅呀,”胡有兒答道,“李老孃娘自抱了孫子,一天到晚喜得合不攏嘴,吩咐咱糕點房多做上好的月餅,各個宮院都要送上幾盒兒。咱們這就是往後宮各處送月餅的。相爺,你放心,外廷的官員也少不了。皇上有旨,凡二品以上官員,每人三盒;四品以上,每人兩盒;餘下所有京官,每人一盒。就為趕製這批月餅,咱糕點房的二三十號人,忙得幾宿沒睡覺。”
胡有兒說著,又打了一拱,方告辭而去。張四維一邊走著,一邊心裡頭忖道:“皇上果真是大方起來了。他登極十年,此前過了九個中秋節,外廷臣工沒有一次得到過他賞賜的月餅。施贈點心雖是芥末小事,亦可從中看到皇上心境的變化。”不覺已走到平臺門口。這兒的值殿太監名叫孫理,見他來了,便趨上一步施禮迎接,說道:
“老先生且進殿稍坐片刻,萬歲爺馬上就來了。”
胡有兒方才見面喊“相爺”,意在表示親熱。現在孫理改稱老先生,卻是正常稱謂。百人百口,張四維頓覺內廷一凼渾水不可隨便趟得,遂收了心思正襟危坐。
少頃,聽得孫理在門外恭恭敬敬喊了一聲“萬歲爺”,旋即聽得軟底靴踏在磚地上的聲音。張四維順勢看去,正好朱翊鈞穿著簇新的袞龍袍,在周佑的引領下跨進了門檻。張四維連忙跪了下去,高聲稟道:
“臣張四維覲見皇上。”
“平身吧。”
朱翊鈞說著已在御榻上落坐。張四維回到原來的椅子上坐下。儘管他已是文臣至尊的地位,但因是第一次單獨面聖,仍不免有些緊張,訥訥言道:
“皇上準旨召見下臣,臣不勝感激。”
“張閣老不必拘謹,”朱翊鈞一開口先自笑了起來,“朕一直未曾單獨見你,你著急了是不是?”
“是……”張四維拭了拭腦門子上滲出了細碎的汗珠,言道,“臣知道,皇上這些時很忙。”
“不是忙,是心緒有些煩亂。”朱翊鈞將擱在鑲金紅木腳踏上的靴子跳了一下,緩緩言道,“自從張先生,唔,不是你這位張先生,朕說的是元輔張居正。自他去世之後,朕一時不敢見外臣,無論見了誰,都會叫朕想起元輔,忍不住傷心落淚。”
朱翊鈞說著臉上便露出戚容,憑直覺,張四維覺得皇上的悲傷並不是發自內心。他當下就懷疑皇上這樣作是不是試探他的態度,略一思索,他答道:
“皇上對元輔的感情至篤至深,以至哀慟過度。太嶽先生獲此殊恩,令臣羨慕不已。”
這回答多少有點令朱翊鈞感到意外,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