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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所以今早兒一起來,便想著要去慈寧宮。
一出乾清宮,便聽得又白又硬的雪子兒打得屋頂沙沙作響,地上也鋪了薄薄的一層。一名西暖閣值役拿著條帚走出來正說掃雪,看到皇上,一慌張腳下沒留神,竟跳出一丈多遠,跌了個仰八叉。瞧他那齜牙咧嘴的樣子,朱翊鈞忍不住大笑起來。他本說走過慈寧宮去,見路面太滑,遂聽從周佑的建議改乘暖轎。
此時的慈寧宮一片肅穆,空曠的院子裡,除了細密的雪霰敲打著光禿禿的槐樹枝,再也聽不到任何聲息,連平常喜歡在地上與瓦楞間覓食的簷雀兒,也不知躲到那裡去了。慈寧宮太監接到訊息,早就將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開啟,並挪開了一尺多高的門檻:大轎直接抬進了院庭,朱翊鈞一下轎,便在內侍的導引下直接走進了緊連著花廳的暖閣,李太后正在那裡等他。
坐下剛要寒暄,周佑在暖閣外頭奏道:“萬歲爺,供用庫的奴才把箱子送到了。”
“拆開來,放在外頭廳堂裡。”
“什麼箱子?”李太后問。
“呆會兒,母后一看便知。”
說話間,聽得院子裡吵吵嚷嚷,李太后起身撩開窗幔一看,只見七八個太監正手忙腳亂將一隻半人高的紅木箱子抬進廳堂,便和朱翊鈞踅步過去。箱子已在鋪了錦氈的磚地上放穩,周佑掏鑰匙開啟箱子上的大銅鎖,命人把放在裡頭的九蓮觀音大士像搬出來,小心拆去層層纏裹的絲棉,然後臨時供在茶几上。乍見這尊高約二尺的菩薩像,李太后連忙合掌唸了一句“阿彌陀佛”。走近仔細觀賞,只見觀音大士坐在九朵蓮花上,含笑凝神,面如滿月。前面兩隻手持著一隻淨瓶,後面左右伸出的大大小小的手多得數不清。李太后看罷頓生崇敬,問道:
“這尊觀音銅像,是從哪裡請來的?”
朱翊鈞神秘地眨眨眼,笑道:“母后,您再看看,這可不是銅像啊!”
“啊?”李太后剛準備伸手去摸一摸,忽又覺得不敬,便又彎下腰來仔細看了看,狐疑地問,“不是銅的,未必是金的?”
“母后說得對,這尊觀音像是用純金製成。”
“這要花多少金子呀!”李太后驚呼起來。
“多也不算多,只用了六百兩黃金。”
“哪座廟,能供得起如此貴重的觀音?”
“廟裡哪裡會有?”朱翊鈞加重語氣說道,“這是專從南京紫禁城中運來的,是洪武皇帝爺收藏的。”
聽到這一來歷,李太后越發感到驚訝,她看了看周圍的太監,不解地問:
“咱聽說洪武皇帝爺至為節儉,他怎麼捨得用純金製作菩薩像呢?”
“母后,這尊金像並不是御製,”解釋了這一句,朱翊鈞忽然靈機一動,又補充道,“它是洪武皇帝爺抄家抄來的。”
“抄家?”李太后眉梢兒一揚,好奇地問,“抄誰的家?”
“沈萬山。”朱翊鈞一字一頓,道出一個名字,接著又問,“母后,你聽說過沈萬山這個人麼?”
“聽說過,”李太后微微頷首,回道:“他是江南鉅富,傳說洪武皇帝爺定都南京,他還捐資幫著修了幾十裡的城牆呢!”
“嗨,修這點城牆算什麼,對於沈萬山,它只是九牛一毛!”朱翊鈞說起錢財,口氣中便充滿豔羨,“如今南京大內,還收藏了沈萬山兩件傳家寶。一件是這九蓮觀音大士像,還有一件是銀製水盆,說是差不多有一間房子那麼大,一次可裝三十擔水,是沈萬山同他妻妾們一起洗浴用的大澡盆子。”
“唉,飽暖思淫慾,這話一點也不假:”李太后嘆息一句。朱翊鈞聽了覺得有些牛頭不對馬嘴,正揣摩母后的心思,只聽她又接著問.“鈞兒,你怎把這尊金像從南京搬到北京來?”
朱翊鈞按早就想好的詞兒回道:“兒早就聽說,母后是觀音娘娘的活化身,因此便想到,應該把這世上最好的一尊觀音像從南京請來,供奉在慈寧宮,與母后朝夕相伴。”
“難得你有這份孝心。”李太后把朱翊鈞上下審量一番,斟酌良久方鄭重言道,“只是這尊金像,萬萬不可擺放在慈寧宮裡。”
朱翊鈞一愣,問道:“這是為何?”
“這金像是抄家抄來的,咱們虔心禮佛,圖的是吉利。抄家之物,想起來就有晦氣兒。”
“原來是為這個。”朱翊鈞暗暗吁了一口氣,連忙解釋說,“母后不必擔心,當年洪武皇帝爺把這尊金像請至大內,專門請了三十位江南高僧為之設壇頌祝,做了三天法事。從那以後,這尊金像就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