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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介紹給李太后的。他揣摩張居正的心思,是要他藉此機會把調查所得的子粒銀實情,向李太后和盤托出,因此心裡頭作好了準備。一進屋,他就向李太后行了覲見大禮。李太后給他賜座,金學曾卻是跪在地上不起來,答道:
“在太后面前,下官不敢落座。”
“這是為何?”
“為的是朝廷禮儀,只有二品以上的部院大臣,面見皇上與皇太后,才有賜座之理。我一個四品螞蚱官,只能長跪。”
李太后噗哧一笑,問道:“怎麼,四品還是個螞蚱官?”
“比之七品縣令,我四品員外郎是個大官,但在皇太后面前,卻只能算是一隻螞蚱了。”
金學曾語調詼諧,卻沒有給人油腔滑調的感覺。李太后見慣了呆板之人,乍見如此一個另類便覺得新鮮,接著問道:
“聽說你會鬥蛐蛐兒。”
“雕蟲小技,何足掛齒。”
“雖是小技,亦見靈氣,”李太后笑道,“前年,你在秋魁府鬥蛐蛐兒贏了一萬兩銀子,都捐給了太倉,你為何要這樣做?”
“為皇上分憂。”
“唔,”李太后覺得這回答太甜,又問,“你方才說,你今日來大隆福寺,是公幹?”
“是。”
“廟裡頭是焚香拜佛之地,有何公幹?”
“當然有,因為這是座皇家寺院,自英宗皇帝時起.就賜給子粒田七十頃,每年租課收入約計一千兩銀子,用來支付寺中日常用度。下官今日就是來查查,這每年的一千兩銀子,究竟是怎麼用的。”
“查出來了嗎?”李太后關注地問。
“今天,下臣到這大隆福寺一看,真是百感交集。”金學曾長跪在地,挺直身子問道,“方才,寺裡住持陪侍太后,他身上穿的那件袈裟,不知太后是否留意。”
“袈裟怎麼了?”李太后不解地問。
“這袈裟是用上等的西洋布製作的,依下官估計,少說也值五六十兩銀子。”
“和尚衣服也這麼貴?”張居正故意問道。
“是啊,這也正是下臣納悶之處,”金學曾從容答道,“下臣從小就聽說,一入空門六根俱淨。貪嗔痴一應人間毛病,一概為佛地寶剎所不容。大和尚身著華美之服,這本身就不是出家人所為。今天,下臣進到這大隆福寺,倒像是進了鐘鳴鼎食之家。”
金學曾言辭犀利卻又佔理,李太后睨著他,問道:“你的意思是,大隆福寺把皇上賜給的子粒銀,都給揮霍掉了?”
“有這等嫌疑,”金學曾回答得很乾脆,“這大隆福寺本是京城寺廟中香火最旺的,城裡許多勳貴都是他的施主。我聽說宮裡頭許多中官,每年都向這裡捐香火錢,前些時畏罪自殺的吳和,大年初一趕來這裡燒頭香,一次就捐了五百兩銀子……”
“有這等事嗎?”李太后打斷金學曾的話,問專注聽著談話的馮保。
“有,宮裡頭的老人,或多或少,都喜歡做點功德。”馮保據實回答。
“有這麼多大施主,大隆福寺還用得著子粒銀麼?”金學曾一個設問,引得在座的人都屏神靜氣聽他說下去,“皇上賞賜田地,說穿了,賞的是民脂民膏。天下財富額有定數,此處賞得多了,彼處就會減少。如今這天下的財富,上不在朝廷,下不在百姓,都讓一些豪強權勢大戶控制了。”
馮保一聽金學曾的話已是說離了譜,擔心李太后聽不入耳,於是趕緊制止道:
“金學曾,讓你奉旨稽查三宮子粒銀缺額一事,你怎麼扯起這些野棉花來了?”
金學曾雖然不是那種見風使舵的滑溜角色,卻頗能審時度勢掌握分寸。他剛才放了一個“二踢腳”,原意是想探探虛實。見馮保出面阻攔,便順著他的話頭答道:
“三宮子粒銀一事,臣已稽查明白。去年欠繳的原因,乃是因為春上地裡遭了蟲災。論收成,三宮莊田的麥子只有前年的三成,農戶們交出的子粒銀,連總數的一半都不到,差額部分縣衙想法籌措。”
“縣衙又上哪兒籌措呢?”張居正追問。
“宛平除了例賜私人的子粒田,還有一些用作縣學與祭護山林的官田。這部分收入由縣衙掌握使用,算起來該項進銀也是入不敷出,但縣令沈度擔心三宮莊田子粒銀欠繳太多會引起聖怒,故只好臨時調劑。即便這樣拆東牆補西牆,也無法湊足定額。”
“他們湊了多少?”李太后沉著臉問。
“僅慈寧宮一處,他們就湊了整整三千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