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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莊華貴的女人,他可是從沒見過,因此滿腦子都在想如何與這位貴婦人比比奢華。
“這位爺,瞧你這行頭,這精神氣兒,你家主子只怕是個了不得的大官。”
“這你猜對了,你說咱家老爺官有多大?”二百五眯著眼睛,一隻腳踏到花架上。
店家伸出三根指頭:“三品?”
二百五噘嘴搖頭,不屑地說:“三品算什麼大官,再往上說。”
“二品?”店家遲疑起來。
二百五一笑,抬手打了一個響指,譏道:“量你也不敢往上猜了,實話告訴你吧,咱家老爺是當今皇上的國——舅——爺!”
“國舅爺?”店家驚得一咋舌,頓時腰都伸不直了,一臉莊敬地說,“爺,你是說你家老爺是當今皇上的舅舅?”
“唁,這還有假?這花兒你給送到武清伯府上,擺好了我付你銀子。”
說罷,那二百五示威似地瞪了李太后一眼,一提袍子挺著脖梗兒揚長而去。
“爺,你走好,這花兒,一個時辰後送到。”
店家跑出幾步,朝著二百五的後影子大聲喊道。迴轉身見到愣怔著的李太后,又譏誚說道:“我說你這位夫人,牛皮不是吹的,蛤蟆不是飛的,五兩銀子一盆花你嫌貴,你看人家國舅爺家裡的勢派,花百十兩銀子買幾缽花,只當是施捨給叫花子的小錢:”
“放肆!”
馮保跺腳一聲怒喝,早有十幾個東廠的便衣番役圍了上來。李太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看得出她內心很不好受,她沒有想到父親家中的僕人在外頭如此張揚。但她不愧是母儀天下的太后,只須臾間就把心態調整了過來,她抿嘴一笑,對馮保說:
“小本生意人,哪個不是錢窟眼翻筋斗,咱不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話雖這麼說,李太后畢竟受到刺激,再也沒有閒心來逛花市,而是朝張居正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款款走在頭裡,復又進了大隆福寺的山門。
穿過五重殿宇,李太后一行來到大法堂後面一間五楹的宏敞客堂,這是專為皇室人員敬香時預備的休息場所,平常並不開放。一到裡面,俟李太后坐定,張居正就要行覲見之禮,李太后連忙擺手說道:“張先生不必拘謹,今兒個在這裡便服相見,一切禮數都免了。”
“謝太后。”張居正坐到李太后左側的一把椅子上,馮保坐在右側,一應閒雜人等都退了出去。
李太后坐在向陽的窗牖下,濾過窗紗的陽光,使屋子裡充滿了溫暖。由於重門深禁,山門外的囂雜市聲傳不到這裡,一時間屋子裡顯得特別的寂靜,脫掉瑣袱斗篷的李太后,坐在那裡,像一朵盛開的芙蓉。她望著張居正,柔聲問道:
“張先生,你知道咱為何要在這裡見你?”
這正是讓張居正心下納悶的事,這些日子,因為左掖門事件的發生,京師各衙門的確沸騰了一陣子。但隨著吳和的突然死亡,一些替朱衡打抱不平的官員也就鳴鑼收兵。他們認為,吳和既然已“畏罪自殺”,朱衡就爭回了這口氣,保住了二品大臣的面子,這件事情就沒有再鬧下去的必要。但這只是表面現象,其實這件事情並沒有真正解決,一是朱衡的去留問題,老朱衡經過這一次折騰,身體再也無法復原,躺在床上已無法到部履職;二來杭州織造局增額用銀事也還懸而未決。早在幾天前,馮保就給他透信兒,說太后準備就春季經筵的事要召見他。張居正心下明白,太后召見決不會只談經筵事,因此就京城最近發生的問題想好了應對之策,特別是財政改革,他也釐定思路,只等覲見時面陳。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次召見不在平臺更不在文華殿,而是
選擇了大隆福寺。令他驚奇的還有兩層,一是小皇上沒有一起來;二是太后也沒有穿戴鳳冠霞帔,而是穿了這一身華貴的便服。基於此,張居正感到這次召見並不正規,但卻非同尋常。這會兒見李太后問話,他抬頭朝李太后看了一眼,卻不料李太后一雙明亮澄澈的眸子也正在盯著他,那眼光中盪漾著一股與太后身份極不相稱的柔情蜜意,害得這位“鐵面宰相”心裡頭一陣慌亂,他下意識地垂下眼瞼,穩了穩情緒,答道:
“啟稟太后,臣實在不知太后為何選中大隆福寺召見。”
“咱知道你會感到奇怪,”李太后淺淺一笑,又瞟了馮保一眼,說道,“這大隆福寺,與咱可有著一段不尋常的緣分。”
“啊!”
張居正與馮保同時感到驚訝,李太后用手撫了撫仔細梳理過的雲鬢,絮絮叨叨講述了她的那一段塵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