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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嚶躍躍何比數,
飲之食之氣則鼓。
有雄傑然起行伍,
心有主人目無虜,
鬥場四塞主寰宇。
隆慶之後,京城鬥促織盛況雖不及前朝,但每當七八月間,依然是賭門大開,滿城如狂。而廟前街則是京城鬥促織最為集中之處,小小一條街,家挨家戶挨戶皆是促織鬥場。因此,久而久之,人們倒忘了廟前街的本名,而直呼日促織街。
這天晚上酉戌之交,促織街上華燈璀璨人潮如湧。街上三十多家鬥促織場,每一家都滿囤囤的盡是人,其中最大的一家鬥促織場,叫“秋魁府”。入門即是照壁,繞過照壁再入一道門便是一間五楹大廳,是促織主鬥場,正中擺一矮腳紅木條桌,三把椅子,主鬥雙方主人打對面而坐,正中坐著的是店中牙郎,擔當仲裁的角色。四周擺了許多長條凳兒,由裡及外一層高過一層,這都是為觀眾預備的。兩廡靠裡,以及樓上還有許多分隔的雅間,這是為那有身份的人備下的。他們既可以在此飲酒作樂,也可以互鬥促織,如果主廳裡的促織大戰開始,他們更會參加下注。須知所有進促織場的人,都是攜帶了銀錢前來趕場的賭客。如果說促織街其餘各家的賭客多半都是市井小民,那麼這秋魁府則是一擲千金的豪賭之所。曾有人在這裡一夜暴富,但更多的人在這裡
得到的卻是傾家蕩產的悲慘下場。
今晚在秋魁府裡擺擂臺的,是一個名叫畢愣子的人,他的綽號叫“促織王”。單聽這綽號,就知道他在此一道中的名氣。畢愣子世代居住京師,從小頑皮潑野,讀了三年私塾,連個《百家姓》都背不全,可是掏鳥窩抓蜻蜓訓狗兒逮耗子,他樣樣都是能手。打從九歲上玩起了促織就一發而不可收,乾脆逃了學堂一心鼓搗這蟲子,父母奈何不得只得由他。畢愣子十五歲上,就提了秸籠竹筒蟋蟀盆子來這促織街上搦戰,雖是小打小鬧,卻也贏多輸少。此後又經過十幾年歷練,他終於混出個“促織王”的頭銜,偌大京師,再沒有第二個人比得過他。就憑著這宗本領,他居然也積攢起萬貫家財,成了人人敬畏的畢大爺。
不覺酉時已盡,秋魁府中燈火亮熾人頭攢動。只是大廳裡紅木桌旁的三把椅子卻還空著。皆因畢愣子在這裡擺擂,已是一連贏了十二場。京師內外許多不信邪的高手都無一倖免敗下陣來,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子都流進了畢愣子的口袋,如今已無人敢來應戰了。店裡的牙郎恐冷了場,站在紅木桌前上齄著鼻子大聲喊道:
“席前各位先生相公,畢大爺說了,凡今夜裡應戰之人,一律皆有讓頭。你道如何一個讓法?只要你這位爺馴出的蟲王能咬傷他的金翅大將軍,哪怕只是掉了腿兒折了翅兒損了牙口,這其中任何一樣出現,即便閣下的寶蟲戰死殉了身子,也算他畢大爺輸了,你就能拿到畢大爺的一千兩彩銀。大家夥兒說說,這讓頭大不大?”
“大!”
“畢大爺有沒有量?”
“有!”
眾賭客一齊吼起,聲如轟雷。牙郎又攛掇著高喊:
“哪位爺出來應戰?”
大廳裡鴉雀無聲。凳兒上坐著的人都知道畢愣子的蓋世絕技,誰肯上這個當。
牙郎見無人吱聲,跑進廳右第一間雅室,“促織王”畢愣子就呆在裡面。須臾間牙郎又出來,兀自高喊:
“小的請示了畢大爺,把采頭加大,一千二百兩,哪位爺應戰?”
人群中開始有人竊竊私語,但仍沒有人應聲。牙郎一急,鼻子更齄了,只聽他加碼喊道:
“一千五百兩。”
仍無人搭理。
“一千八百兩。”
“一千九百兩!”
“二——幹——兩!!!”
牙郎不斷抬高賭碼,人群中開始騷動。這些賭客本都是為錢而來,耳聽這大一筆財喜,能有誰不動心?一時間,只見眼冒綠火者有之,頰泛紅潮者有之,交頭接耳者有之,摩拳擦掌者亦有之。激動歸激動,終是沒有人有勇氣站出來。偏是牙郎伶嘴俐牙,撩撥得人心中發庠:
“各位爺們,畢大爺的那幾頭戰蟲,你們早都見識過了,未必就真的是天下無敵?你們都將自己的竹筒兒秸籠子繡花提簍仔細瞧瞧,說不定裡面就有一位孫大聖能贏得這二千兩銀子。白花花的兩千兩現銀哪,我的爺們!”
牙郎喊得口乾舌燥,不覺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仍是沒有人應戰。牙郎正自洩氣站在一廂揉他的鼻子,忽然從人縫兒裡鑽出個人來,看上去不到三十歲,白白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