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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家康始終不能原宥忠輝,父子二人不能和解,便將天人永隔,忠輝定然悲怒不已。作為母親,茶阿局不得不好生安排。她體察到兒子的苦心,修書一封,內容如次:父已病危,怕有萬一,時日緊迫,請暗中來駿府等候父親召見……茶阿局想讓忠輝與父親見最後一面,絕非出於對兒子的偏愛。她知,家康心中深藏悲慼,父子生死一見,定然能撫慰苦心。
十三日一早,茶阿局剛剛派出了信使,便收到了忠輝的書函。
許是出於不祥預感,忠輝已等不及母親知會,暗中離開深谷,現已到了離駿府二十餘里的蒲原。茶阿局不知他到底是帶著怎祥的行裝前來。從蒲原到駿府途中,除了興津的清見寺,再無一處可以秘密歇腳的地方,他怎就私跑出來了?
太陽已升得老高,天空萬里無雲。
茶阿局定定瞧著家康,他偶爾睜開眼睛,旋又會昏昏沉沉睡去。夜間,眾人都到另外一個房間歇息去了。將軍和三個弟弟亦在天矇矇亮時回了西苑,現在未歸。要說話,只有現在。
茶阿局並無他意,只是想讓一個瀕死的父親放心,但,即便她這般想,一想到兒子正滿懷憂鬱,充滿期盼一步一步朝駿府而來,便心中如割。
“大人……”
每當家康睜開眼,她便想喚起家康,卻又不敢伸手。她責備自己,如果忠輝想得不夠周全,在自己還什麼都未說時,便貿然來到駿府,該如何是好?
巳時,茶阿局端著茶湯喚醒家康:“妾身有事,請大人醒醒。”她搖了搖家康的肩膀。
家康小聲嘀咕一句:“定可!定可!”他似仍在夢中。
茶阿局驚訝地執起家康的手,一手扶在家康肩上,問道:“大人說什麼?您做夢了?”
“唔……”家康突然睜開眼,不斷看周圍,似在尋夢中與他說話那人。
“大人……大人做了什麼夢?”
“是夢。”家康道,“我方才夢見了真田昌幸和太閣大人。”
“啊……幸村的父親?”
“是。那傢伙……太倔強、”家康長喘了一口氣,臉有些扭曲,“他聲稱,戰事必不絕於世。天有利誘,人心唯危,還會……”說到這裡,他又輕輕搖頭,“都是夢話……跟你說這些無用,讓我喝些水。”
“是,您躺著莫動。”
“真甜……我的嗓子幹得不行。”
“妾身有事求您。”
“有事?”家康看著茶阿局,“你在流淚?”
“嗯……是。妾身想跟您說……”
“上總介?”
“嗯……是。”
“這事啊,我方才在夢裡已與太閣說過了,是我……我害死了秀賴。”
“妾身想請大人再見他一次,只一眼就是。上總介大人聽說大人病重,在深符城如坐針氈,未經您的允許,他已來到離此不遠處……他說,如果不向父親道歉,他死不瞑目。”
茶阿局一口氣把話說了出來。原本不當這樣,她欲一點一點說,小心冀翼,不讓人驚怒,以察家康的反應,但這對於一個將心事埋藏許久的母親,實是太難了。她說完,屏住呼吸,戰戰兢兢。
“求求大人!這是茶阿此生唯一的請求!如果實在不能相見,即便是隔著屏風也好。只要一句話……大人只要與他說…句話。若非如此,照他的性子,說不定真會把怨恨撒到將軍身上。”
家康緊緊盯著茶阿局,那目光並非一個心志恍惚之人所有,但從他那乾涸的眼中看來,他似並未能完全明白茶阿局之意。
“大人!妾身非在為兒子說話。他即便有錯,但也是大人之子。請答應茶阿,見他一面,與他說一句話……”茶阿局突然閉了嘴。家康那業已乾涸的眼裡流出淚來。
大人明白了!茶阿局心道,他是孩子的父親,怎能忘記?但自己卻如此絮絮叨叨!她一邊自責,一邊急急把水遞到家康唇邊,道:“大人再喝一口。”
“茶阿,我沒跟你說過?”
“說過什麼?”
“就是那橫笛,信長公送給我的名笛野風。”
“啊,大人倒是讓妾身從架上取下來過。”
“哦。你再給我拿來。那是一支好笛。”
“這……大人是要吹笛?”茶阿局慌忙站起來,邁著碎步走到架前,取下裝在紅錦袋中的橫笛。
“取出來。”家康說道,“威猛的信長公亦有風雅一面,他常站在吹過原野的風中吹笛。”
“是啊,風雅之心人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