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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幾日,趙菀親自到廚房為霍去病熬藥。這樣的事對先前熬藥的丫鬟來說再好不過了,每次她熬好藥送去,霍去病都板著臉,看的實在心慌,現在有人接過這活,高興還不及。
然而霍去病的身子,卻沒有因為吃藥好起來,病情反而在三天之內惡化。
這日,趙菀還是照常送藥。下午就有大夫來複診了,也不知她能不能逃過這一劫。她端著藥碗鑰勺子,霍去病則痛苦地搖搖頭,蠕動乾白的嘴唇告訴她:“我……我真的吃不下。”
他的眼裡似乎還在請求,這樣的他,應該命不久矣了吧。趙菀胸口一陣絞痛,她放下藥挨坐在他榻旁,哀笑著問出這幾年來的疑問:“將軍對我出現的目的,一直有所懷疑,是嗎?”她輕嘆,悵然的注視著他,眼眸蒹上一層幽深的悲傷,無視霍去病痛苦探究的目光,自顧說,“將軍是聰明人,在知道我肩背上的圖騰時就已經明白了不是嗎?匈奴人來一個朝廷命官的府裡,還能做什麼呢?可是這幾年我已經被心裡的壓力擾的迷迷糊糊失去方向,我的命其實早就該拿走了,可是卻被我利用衛長公主一次次唬弄過去。只是有一點不太明白,如果當初你告訴所有人我的身份,幾個人的結果也許就不一樣了。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說呢?有時候我真盼望你把這事說出來,我也好名正言順地解脫了。”
她彎下身撫著他蒼白的臉龐,然後緊緊貼上自己側臉:“我不敢奢望你對我能夠多少感情,這最後的時光,就由我陪著你吧。”
到底是為什麼?趙菀問的時候,霍去病也在問自己。是不忍心嗎?她柔弱的外表,剛毅的性格,卻偏偏生了一顆算計的毒心。可他還是不忍心嗎?這樣的感覺從第一次碰到她開始,這樣的感覺是不忠,是放.蕩,或者還有一些責任。所以才不忍心嗎?有些事情,連當事人都沒法說得清楚的。
霍去病張張口,只能吐出一個字:“菀……”到這兒,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告訴她現在的決定?可是依現在的狀況,他要不要,已經不是他說了算。而是老天。
聽著他戛然而止的叫喚,趙菀心裡一陣劇痛。她閉上眼,彷彿嘆息:“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回羶兒。你放心!”
心尖上一緊,她罪孽深重的結果就是霍羶。回想當年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她用盡卑鄙的手段,讓霍去病深陷情感痛苦,她的心也在這一刻狠狠地生疼。她睜開眼。問:“霍將軍,這麼些年,你一直都討厭我嗎?”她面向著他,深深望進他的眼裡,苦澀道,“你對我的討厭。就是因為我是匈奴女子?還是……你的心裡真的容不下一點點除她以外的影子?我知道,前一陣子皇上又準備讓你去赴戰了,打的還是匈奴人。你知道嗎?我本可以不是匈奴人。我是被阿囊收養,匈奴……並不是只有壞人,所以你也可以因此放心,嬗兒的身上根本沒有匈奴人的血液。”
霍去病睜大眼吃驚望著她,深吸了幾口氣。用沙啞到幾乎快發不出的聲音吃力吐出一句:“你……你為什麼不早、早點告訴我?”
趙菀苦苦扯了扯嘴,自嘲道:“我告訴你。你會不會愛上我?不會對不對,那我告不告訴你,都無所謂了。就算你能因此對我好一些,那都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從一開始就沒有確定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又怎麼會期盼別人能做到。”她握起他的手,輕輕挨在自己的臉龐,“我一直都對不起你,這次是最後一次,最後!”
她緊緊抱住他的胳膊,深深閉著眼,半依在他身上。她感覺到他的悶呵跟痛苦掙扎,可是她不想鬆手,好像只有這樣,兩個人才貼的更近。別無選擇,沒有退路,做這些的時候,自己的心就快要痛死掉了!
下午,有丫鬟帶著大夫來為霍去病複診,喚了好幾聲也不見霍去病轉醒。於是大夫先探了探脈,忽然起來在他鼻息下試探,頓時大驚,趕緊叫人拿來當時開的方子。也在這時正碰見前來看望霍去病的衛青,嚇得跪在地上,嘴裡不住喃著:“此病不可能會如此,不可能如此!”
衛青不明,一種不好的預感騰然上升,提了一口氣問大夫:“我侄兒如何?”
大夫低著腦袋,抖抖索索:“霍……霍將軍他,他歿了!”
聞此大驚,衛青兩步近前,躺在榻上的霍去病深深皺著眉頭、臉色鐵白。衛青一探鼻下,果是已已無了氣息,身子不由一怔,險些撞到後面的榻欄。太中府的氣氛頓時壓抑下來,陷入深深的哀痛。誰也不確定霍去病是什麼時候斷的氣,他眉間緊鎖,死去經歷了什麼樣的痛苦,他還有什麼樣的心願,無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