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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根根釘子恍如只扎進了一半就斷了,斷裂的缺口勾破皮肉,死死嵌在裡面無法自拔。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情非得已……”
他的眼冷若千尺寒潭,她彷彿就快溺死在裡面。他的嗓中發出粗啞的字:“這個孽.種,必需做掉他!”
晴天霹靂!
雖早料想他會不要這個孩子,雖有所心理準備,但心中那一片薄翼還是瞬間奔潰,從頭徹涼。心思搖搖晃晃了好一陣,她才道一句:“虎毒不食子。”
然,劉徹慘笑起來:“到現在還不承認,你簡直下.賤!”他氣結攻心,所剩無幾的理智瞬然崩潰,一把掌狠狠甩去。
衛子夫避之不及,也無心去避,硬生生受了那響亮的一巴掌,失去重心撞在後面的青銅爐上,懷裡的手壺也應聲摔破,滾燙的熱水淌了衛子夫一身。
“哇!”奶孃懷裡的劉妍一下哭起來,豆大的眼淚不停滾落。衛子夫左臉發麻,耳朵嗡嗡作響,掌心也被水壺碎片割破,身上更是燙得辣人。她從地上撐起身子,低頭看著一地狼藉。全殿的宮人也在這時候紛紛跪下,腦袋低低磕冰冷的大理石地上,奶孃哄著懷裡的劉妍,時不時慌張著幾眼劉徹和衛子夫。
王初顏爬過去扶起地上的衛子夫,坐在地上心疼看著她掌心的血痕。憑兒跪到劉徹腳邊,擋在衛子夫前面不斷磕頭,請求說:“皇上息怒。皇上萬不可聽取旁人不實之言,冤枉了衛夫人,嚇壞了衛長公主!”
劉徹呆呆望著地上的人,看著衛子夫臉上的紅印和地上的碎片,掌心微微收緊。他閉閉眼,心裡的一片沉湖正被肆意翻起,他乾脆不再多看,大袖一展,轉出殿外。眼前忽然閃過一個影子,驀地頓下腳步,王初顏已經跪在他的面前。
此舉有意犯上,王初顏心裡打著哆嗦,但還是錚錚出口:“皇上若是不信,大可讓御醫前來診斷,看看夫人到底是一個月前有孕還是一個月後。既能解除皇上的疑慮,也能還夫人一個清白!”
王初顏是咬定了衛子夫不止一個月的身孕,因為那幾日她見衛子夫食慾不佳,又常常盼念酸的東西,所以有心記著。
“啊!衛夫人流血了!”憑兒忽然大叫,殿上所有人都緊張起來。劉徹回眼望去,衛子夫袍下果然印出一片血跡,她痛得縮成一團,死死捂著自己的腹部。
“快傳御醫!”劉徹衝那幫失魂落魄的宮人大吼,幾步跨前,小心翼翼抱起她。
她緊緊抓著他的手臂,痛得連呼吸都顫抖不止,眼角緩緩淌下兩行清淚,目光流轉,聲音虛弱沙啞:“幾次輾轉,還是沒了。若非這是龍種,我又豈敢隨意打掉,又怎會讓你白白抓個把柄!”
她的話,像一把尖刀刺進他的胸口。她捂著腹部,臉上的五官都痛得擠到一塊兒,他更覺得那把尖刀也在自己肚子裡胡攪蠻纏。他抿著薄唇不發一言,將她輕輕放在榻上,她得不到他的應答,心裡更被冰了一層,捂著腹部翻身揹著他,身下的毛褥印出一灘灘血紅。劉徹心如刀割卻又複雜萬千,他開不了口安慰,更不能為她分擔一絲痛苦,呆呆看著她痛苦抽搐的身體,想起方才那一巴掌,真想直接甩在自己的臉上。
陸御醫很快便趕來,看到披香殿內和榻上都流了兩大灘血,臉色頓時煞白,趕忙近前去診。他已經斷定結果,在帳外指示隨行而來的醫侍女診治,一邊冷汗直流。
劉徹在外殿來回踱步,看到地上被摔碎的鍍金手壺,痛疚之愧漫上心頭,耳中一直迴盪衛子夫與他說的那話。
匆匆一個時辰,陸御醫終於帶著醫侍女從裡殿出來,抖抖索索跪趴在劉徹面前,惶然道:“回皇上,衛夫人腹中胎兒已無法再保!微臣無能,請皇上恕罪!”
哪裡有一處落空。但比起孩子,劉徹仍是先問:“衛夫人如何?”
陸御醫答:“衛夫人體內已經清理乾淨,這幾月需要小心調養。衛夫人年輕,身體恢復快,相信不久就會再得龍子,為我大漢添福。”
劉徹“嗯”了一聲,心中徘徊不定,揣量著要不要再問。陸御醫跪在地上,不聽劉徹有再吩咐也不見讓他退下,腦袋幾乎要壓在地面上了,一口老氣堵在嗓子眼。劉徹左思右想,終是戰不勝心中的猜忌,於是壓著聲音問:“陸御醫可看得出這孩子幾個月了?”
榻上的人猛地一僵,雖然痛得難以睜眼,可外殿的對話還是清清楚楚傳入而耳中,就連劉徹故意壓低著的聲音都撲捉地一清二楚。她心如刀割,眼角微微發癢,又有溼意流到髮鬢。
外面,陸御醫微一沉吟:“胎兒小,該……該有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