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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好閒,無所事事,正好有工夫做那些不相干的閒事。不知他兩人怎樣商通了,等到六月裡,那位蒯老太太照例是要帶了閤家人等到普陀燒香的。本來那位姨太太也要跟著去的,他偏有計謀,悄悄地只對那鴉片鬼說,腹中震動,似是有喜。有了這個喜信,老太太自然要知道的,便說既是有喜,恐妨動了胎,就不要去了,留下他看家罷。這麼一來,正中了他的下懷,等各人走過之後,他才不慌不忙的收拾了許多金珠物件,和那位督辦大人坐了輪船,逃之夭夭的到天津去了。從天津進京,他兩個一路上怎生的盟天誓地,這是我們旁人不得而知的。單知道那督辦答應過他,以後如果得意,一定以嫡禮相待。”我道:“這又怎麼能知道的呢?”子安道:“你且莫問,聽我說下去,自然有交代啊。他兩個到京之後,就仗著蒯家帶出來的金珠,各處去打點。天下事自然錢可通神,況且那督辦又是前任二品大員之子,寅誼、世誼總還多。被他打通了路子,拜了兩個闊老師,引見下來,就得了一個記名簡放。他有了這個引子,就格外的打點,格外的應酬,不到半年便放了海關道,堂哉皇哉的帶了家眷,出京赴任。到了地頭,自然有人辦差,打好了公館。新道臺擇了接印日期,頒了紅諭出去,到了良時吉日,便具了朝衣朝冠,到衙門接印。再過幾天,前任的官眷搬出衙門,這邊便打發轎子去接姨太太入衙。誰知去接一次不來,兩次不來。新道臺莫名其妙,只得親身到公館裡,問是甚麼事。
“那位金姨太太面罩重霜的不發一言,任憑這邊賠盡小心,那邊只是不理不睬。急得新道臺沒法,再三的柔聲下氣去問。姨太太惱過了半天,方才冷笑道:”好個嫡禮相待!不知我進衙門該用甚麼禮,就這麼一乘轎子就要抬了去!我以為就是個丫頭,老遠的跟了大人到任,也應該消受得起的了,卻原來是大人待嫡之禮!‘新道臺聽了,連忙說道:“該死,該死!這是我的不是。’又回頭罵伺候的家人道:”你這班奴才,為甚麼辦差辦得那麼糊塗!又不上來請示!一班王八都是飯桶!還不過來認罪!‘在那裡伺候的家人有十來個,便一字兒排列在廊簷底下,行了個一跪三叩禮,起來又請了一個安。這一來,才得姨太太露齒一笑道:“沒臉面的,自己做錯了事,卻壓著奴才們代你賠禮。’新道臺得了這一笑,如奉恩詔一般,馬上分付備了執事及綠呢大轎,姨太太穿了披風紅裙,到衙門去了。自從那回事出了之後,他那些家人傳說出來,人家才知道他嫡禮相待之誓。”我道:“這等相待,不怕僭越了麼?”子安道:“豈但如此,他在衙門裡,一向都是穿的紅裙。後來那督辦的正室夫人也到了,倘使仍然如此,未免嫡庶不分;然而叫他不穿,他又不肯。後來想了一個變通辦法,姨太太穿的裙,仍然用大紅裙門,兩旁打百襉的,用了青黃綠白各種豔色相間,叫做‘月華裙’;還要滿鑲裙花,以掩那種雜色。此刻人家的姨娘都穿了月華裙,就是他起的頭了。後來正室死了,在那督辦的意思,是不再娶的了,只把這一位受恩深重的姨太太扶正了,作為聊報涓埃;倒是他老太爺一定不肯,所以才續娶了吃大醋的那一位。那一位雖然醋心重,然而見了金姨太太,倒也讓他三分,這也是他飲水思源的意思。此刻他死了,他更樂得做人情了,還爭甚麼呢。”我道:“這位先生不料鬧過這種笑話。”子安道:“他在北邊鬧的笑話多呢。”我道:“我最歡喜聽笑話,何妨再告訴點給我聽呢。”子安道:“算了罷,他的事情要盡著說,只怕三天三夜都說不盡呢。時候不早了,要說,等明天空了再說罷。”當下各自歸寢。
到了次日,我想甚麼大出喪,向來在上海倒不曾留心看過,倒要去看看是甚麼情形,便約定繼之,要吃了早飯一同出去看看。繼之道:“知他走那條路,到那裡去碰他呢?”子安道:“不消問得,大馬路、四馬路是一定要走的。”於是我和繼之吃過早飯,便步行出去,走到大馬路,自西而東,慢慢的行去。一路走過,看見幾處設路祭的,甚麼油漆字號的,木匠作頭的,煤行裡的,洋貨字號裡的,各人分著幫,擺設了豬羊祭筵,衣冠濟濟的在那裡伺候。走到石路口,便遠遠的望見從東面來了。我和繼之便站定了。此時路旁看的,幾於萬人空巷,大馬路雖寬,卻也幾乎有人滿之患。只見當先是兩個紙糊的開路神,几几乎高與簷齊。接著就是一對五彩龍鳳燈籠。以後接二連三的旗鑼扇傘,銜牌職事,那銜牌是甚麼布政使司布政使,甚麼海關道,甚麼大臣,甚麼侍郎,弄得人目迷五色。以後還有甚麼頂馬、素頂馬、細樂、和尚、師姑、道士、萬民傘、逍遙傘、銘旌亭、祭亭、香亭、喜神亭、功布、亞牌、馬執事,等類,也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