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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獨自一個人吃過了早飯,閒著沒事,踱出客堂裡去望望。只見一個底下人,收拾好了幾根水煙筒,正要拿進去,看見了我,便垂手站住了。我抬頭一看,正是繼之昨日說的高升。因笑著問他道:“你家老爺昨日告訴我,一個旗人在茶館裡吃燒餅的笑話,說是你說的,是麼?”高升低頭想道:“是甚麼笑話呀?”我說道:“到了後來,又是甚麼他的孩子來說,媽沒有褲子穿的呢。”高升道:“哦!是這個。這是小的親眼看見的實事,並不是笑話。小的生長在京城,見的旗人最多,大約都是喜歡擺空架子的。昨天晚上,還有個笑話呢。”
我連忙問是甚麼笑話。高升道:“就是那邊苟公館的事。昨天那苟大人,不知為了甚事要會客。因為自己沒有大衣服,到衣莊裡租了一套袍褂來穿了一會。誰知他送客之後,走到上房裡,他那個五歲的小少爺,手裡拿著一個油麻團,往他身上一摟,把那嶄新的衣服,鬧上了兩塊油跡。不去動他,倒也罷了;他們不知那個說是滑石粉可以起油的,就糝上些滑石粉,拿熨斗一熨,倒弄上了兩塊白印子來了。他們恐怕人家看出來,等到將近上燈未曾上燈的時候,方才送還人家,以為可以混得過去。誰知被人家看了出來,到公館裡要賠。他家的家人們,不由分說,把來人攆出大門,緊緊閉上;那個人就在門口亂嚷,惹得來往的人,都站定了圍著看。小的那時候,恰好買東西走過,看見那人正抖著那外褂兒,叫人家看呢。”我聽了這一席話,方才明白吃盡當光的人,還能夠衣冠楚楚的緣故。
正這麼想著,又看見一個家人,拿一封信進來遞給我,說是要收條的。我接來順手拆開,抽出來一看,還沒看見信上的字,先見一張一千兩銀子的莊票,蓋在上面。
正是:方才悟徹玄中理,又見飛來意外財。要知這一千兩銀子的票是誰送來的,且待下回再記。
第八回 隔紙窗偷覷騙子形 接家書暗落思親淚
卻說當下我看見那一千兩的票子,不禁滿心疑惑。再看那信面時,署著“鍾緘”兩個字。然後檢開票子看那來信,上面歪歪斜斜的,寫著兩三行字。寫的是:屢訪未晤,為悵!僕事,諒均洞鑑。乞在方伯處,代圓轉一二。附呈千金,作為打點之費。尊處再當措謝。今午到關奉謁,乞少候。雲泥兩隱。
我看了這信,知道是鍾雷溪的事。然而不便出一千兩的收條給他,因拿了這封信,走到書房裡,順手取過一張信紙來,寫了“收到來信一件,此照,吳公館收條”十三個字,給那來人帶去。歇了一點多鐘,那來人又將收條送回來,說是:“既然吳老爺不在家,可將那封信發回,待我們再送到關上去。”當下高升傳了這話進來。我想,這封信已經拆開了,怎麼好還他。因叫高升出去交代說:“這裡已經專人把信送到關上去了,不會誤事的,收條仍舊拿了去罷。”
交代過了,我心下暗想:這鐘雷溪好不冒昧,面還未見著,人家也沒有答應他代辦這事,他便輕輕的送出這千金重禮來。不知他平日與繼之有甚麼交情,我不可耽擱了他的正事,且把這票子連信送給繼之,憑他自己作主。要想打發家人送去,恐怕還有甚麼話,不如自己走一遭,好在這條路近來走慣了,也不覺著很遠。想定了主意,便帶了那封信,出門僱了一匹馬,上了一鞭,直奔大關而來。
見了繼之,繼之道:“你又趕來做甚麼?”我說道:“恭喜發財呢!”說罷,取出那封信,連票子一併遞給繼之。繼之看了道:“這是甚麼話!兄弟,你有給他回信沒有?”我說:“因為不好寫回信,所以才親自送來,討個主意。”遂將上項事說了一遍。繼之聽了,也沒有話說。
歇了一會,只見家人來回話,說道:“鍾大人來拜會,小的擋駕也擋不及。他先下了轎,說有要緊話同老爺說。小的回說,老爺沒有出來,他說可以等一等。小的只得引到花廳裡坐下,來回老爺的話。”繼之道:“招呼煙茶去。交代今日午飯開到這書房裡來。開飯時,請鍾大人到帳房裡便飯。知照帳房師爺,只說我沒有來。”那家人答應著,退了出去。我問道:“大哥還不會他麼?”繼之道:“就是會他,也得要好好的等一會兒;不然,他來了,我也到了,哪裡有這等巧事,豈不要犯他的疑心。”於是我兩個人,又談些別事。繼之又檢出幾封信來交給我,叫我寫回信。
過了一會,開上飯來,我兩人對坐吃過了,繼之方才洗了臉,換上衣服,出去會那鍾雷溪。我便跟了出去,閃在屏風後面去看他。
只見繼之見了雷溪,先說失迎的話,然後讓坐,坐定了,雷溪問道:“今天早起,有一封信送到公館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