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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帕來抵押。那堂上抖開來一看,是一塊方方的藍洋布,上頭齷齪的了不得,看上去大約有半年沒有下水洗過的了。因冷笑道:”也罷,你不來取,好歹可以留著擦桌子。‘那旗人方得脫身去了。你說這不是旗人擺架子的憑據麼?“我聽了這一番言語,笑說道:”大哥,你不要只管形容旗人了,告訴了我狗才那樁事罷。“繼之不慌不忙說將出來。
正是:盡多怪狀供談笑,尚有奇聞說出來。要知繼之說出甚麼情節來,且待下回再記。
第七回 代謀差營兵受殊禮 吃倒帳錢儈大遭殃
當下繼之對我說道:“你不要性急。因為我說那狗才窮的吃盡當光了,你以為我言過其實,我不能不將他們那旗人的歷史對你講明,你好知道我不是言過其實,你好知道他們各人要擺各人的架子。那個吃燒餅的旗人,窮到那麼個樣子,還要擺那麼個架子,說那麼個大話,你想這個做道臺的,那家人咧、衣服咧,可肯不擺出來麼?那衣服自然是難為他弄來的。你知道他的家人嗎?有客來時便是家人;沒有客的時候,他們還同著桌兒吃飯呢。”我問道:“這又是其麼緣故?”繼之道:“這有甚麼緣故,都是他那些甚麼外甥咧、表侄咧,聞得他做了官,便都投奔他去做官親;誰知他窮下來,就拿著他們做底下人擺架子。我還聽見說有幾家窮候補的旗人,他上房裡的老媽子、丫頭,還是他的丈母孃、小姨子呢。你明白了這個來歷,我再告訴你這位總督大人的脾氣,你就都明白了。這位大帥,是軍功出身,從前辦軍務的時候,都是仗著幾十個親兵的功勞,跟著他出生入死。如今天下太平了,那些親兵,叫他保的總兵的總兵,副將的副將,卻一般的放著官不去做,還跟著他做戈什哈。你道為甚麼呢?只因這位大帥,念著他們是共過患難的人,待他們極厚,真是算得言聽計從的了,所以他們死命的跟著,好仗著這個勢子,在外頭弄錢。他們的出息,比做官還好呢。還有一層:這位大帥因為辦過軍務,與士卒同過甘苦,所以除了這班戈什哈之外,無論何等兵丁的說話,都信是真的。他的意思,以為那些兵丁都是鄉下人,不會撒謊的。他又是個喜動不喜靜的人,到了晚上,他往往悄地裡出來巡查,去偷聽那些兵丁的說話,無論那兵丁說的是甚麼話,他總信是真的。久而久之,他這個脾氣,叫人家摸著了,就借了這班兵丁做個謀差事的門路。臂如我要謀差使,只要認識了幾個兵丁,囑託他到晚上,覷著他老人家出來偷聽時,故意兩三個人談論,說吳某人怎樣好怎樣好,辦事情怎麼能幹,此刻卻是怎樣窮,假作嘆息一番,不出三天,他就是給我差使的了。你想求到他說話,怎麼好不恭敬他?你說那苟觀察禮賢下士,要就是為的這個。那個戴白頂子的,不知又是那裡的什長之類的了。”我聽了這一番話,方才恍然大悟。
繼之說話時,早來了一個底下人,見繼之話說的高興,閃在旁邊站著。等說完了話,才走近一步,回道:“方才鍾大人來拜會,小的已經擋過駕了。”繼之問道:“坐轎子來的,還是跑路來的?”底下人道:“是衣帽坐轎子來的。”繼之哼了一聲道:“功名也要快丟了,他還要來晾他的紅頂子!你擋駕怎麼說的?”底下人道:“小的見晚上時候,恐怕老爺穿衣帽麻煩,所以沒有上來回,只說老爺在關上沒有回來。”繼之道:“明日到關上去,知照門房,是他來了,只給我擋駕。”到底下人答應了兩個“是”字,退了出去。我因問道:“這又是甚麼故事,可好告訴我聽聽?”繼之笑道:“你見了我,總要我說甚麼故事,你可知我的嘴也說幹了。你要是這麼著,我以後不敢見你了。”我也笑道:“大哥,你不告訴我也可以,可是我要說你是個勢利人了。”繼之道:“你不要給我胡說!我怎麼是個勢利人?”我笑道:“你才說他的功名要快丟了,要丟功名的人,你就不肯會他了,可不是勢利嗎?”
繼之道:“這麼說,我倒不能不告訴你了。這個人姓鍾,叫做鍾雷溪——”我搶著說道:“怎麼不‘鍾靈氣’,要‘鍾戾氣’呢?”繼之道:“你又要我說故事,又要來打岔,我不說了。”嚇得我央求不迭。繼之道:“他是個四川人,十年頭裡,在上海開了一家土棧,通了兩家錢莊,每家不過通融二三千銀子光景;到了年下,他卻結清帳目,一絲不欠。錢莊上的人眼光最小,只要年下不欠他的錢,他就以為是好主顧了。到了第二年,另外又有別家錢莊來兜搭了。這一年只怕通了三四家錢莊,然而也不過五六千的往來,這年他把門面也改大了,舉動也闊綽了。到了年下,非但結清欠帳,還些少有點存放在裡面。一時錢莊幫裡都傳遍了,說他這家土棧,是發財得很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