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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齊完,於是收了湯盤上去,送上一盤白汁鱖魚來。那姑娘怔怔的道:“怎麼沒得筷子?”督辦道:“吃大菜是用刀叉吃的,不用筷子。”說罷,又取自己跟前的刀叉,演給他看。那姑娘果然如法泡製吃了。卻剩了一段魚脊骨吃不乾淨,只得用手拿起來吮了又吮。總理暗想:他將來是督辦的姨太太,今天豈可以叫他盡著鬧笑話。又不便教他,於是又分付當差的,以後只揀沒有骨頭的給那姑娘吃。當差的自然到廚房裡關照去了。誰知到後來,吃著一樣紙圍鴿,他卻又拿起那張紙來,舐了幾舐。一時吃畢,喝過咖啡,大家散坐。有兩個本公司裡的人請來陪坐的,都各自辦事去了。那姑娘也告辭走了。
此時只有督辦、總理及督辦的舅老爺在座。這舅老爺是從上海跟著來的。三人散坐閒談。那舅老爺便道:“哪裡弄來的這個姑娘?粗得很!”督辦道:“這是女孩子的憨態,要這樣才有意味呢。”總理方才看見情形,本來也慮到督辦嫌他粗,今得了此言,便放下了心。因自獻殷勤,把如何去打聽,如何挽人去說,如何叫他來看,一一都說了。又道:“這姑娘已經許了人家了,我想只要給他點銀子,叫他退了婚,他們小戶人家,有了銀子,怕他不答應麼。並且可以許他女婿,如果肯退婚時,看他是個甚麼材料,就在公司裡派他一個事情。我想又有了銀子,又有了事情,他斷乎不會不肯的。”督辦聽了一番言語,只快活得眉花眼笑,說道:“多謝!費心得很!但是我還有個無厭之求,求你要辦就從速辦,因為我三五天就要到上海去的。”總理道:“就是說成了,也要看個日子啊。”督辦笑道:“我們吃了一輩子洋務飯,還信這個麼。說定了,一乘轎子抬了來就完了。”總理連連答應。當下各自散開。
不提防那舅老爺從旁聽了,連忙揹著督辦,把這件事情寫了出來,譯成電碼,到電報局裡,打了一個急電到上海給他姐姐去了。他姐姐是誰?就是這位督辦的繼室夫人。那夫人比督辦小了二十多歲。督辦本來是滿堂姬妾的了,因為和官場往來,正室死了之後,內眷應酬起來,沒有個正室不象樣子,所以才娶了這位繼室。這位繼室夫人生得十分精明強幹,成親的第三天,便和督辦約法三章,約定從此之後,不許再娶姨太太。督辦那時老夫得其少妻,心中無限歡喜,自然一口應允了。夫人終是放心不下,每逢督辦出門,必要叫著他兄弟同走。嘴裡說是等他兄弟練點見識,其實是叫他兄弟暗中做督辦的監督,恐怕他在外頭胡混。
這回得了他兄弟的電報,不覺酸風勃發,巴不得拿自己拴在電報局的電線上,一下子就打到漢口去才好。叫人到公司裡去問,今天本公司有長江船開沒有。去了一會,回來說是長江船剛剛昨天開了,今天上午到了一艘,要後天才是本公司的船期。夫人低頭想了一想,便叫人預備馬車,連忙收拾了幾件隨身衣服及梳頭東西,帶了兩個老媽子,坐上馬車,直到本公司碼頭上,上了那長江輪船,入到大餐間坐下,便叫請船主,請買辦,誰知都不在船上。夫人惱了,叫快去尋來。船上執事人等見是督辦夫人,如何敢違拗,便忙著分頭去尋。此時已是晚上八點來鐘的時候,夫人等得十分焦燥。幸得分頭去尋的人多,一會兒在外國總會里把船主找來了。見了夫人,自然脫帽為禮。怎奈言語不通,夫人說的話,船主一句也聽不懂。船主便叫了西崽來傳話,那西崽又懂一句不懂一句的,說不完全。夫人氣的三尸亂暴,七竅生煙。船主雖然不懂話。氣色是看得出來的,又不知他惱些甚麼。那西崽傳話,只傳得一句,說夫人要馬上開船去漢口;問他為著甚麼事,西崽又鬧不清楚。船主一想,船上的管事只怕比西崽好點,便叫西崽去叫管事,偏偏管事也上岸去了。
正在無可奈何的時候,幸得茶房在妓院裡把買辦找來了。夫人一見了,便冷笑道:“好買辦!督辦整個船交給你,船一到了碼頭就跑了!萬一有點小事出了,這個幹紀誰擔戴得起來!”一句話嚇得買辦不敢答應,只垂了手,說得兩個“是”字。夫人又道:“我有要緊事情,要到漢口。你替我傳話,叫船主即刻開船趕去,我賞他三千銀子,叫他辛苦一次。”買辦聽了,不知是何等要事,想了一想道:“開船是容易,夫人說一聲,怕他敢不開!只是還有半船貨未曾起上,要等明天起完了貨,才可以開得呢。”夫人怔了一怔道:“就帶著這貨走,等回頭來再起,不一樣麼?”買辦想了一想道:“帶著貨走是可以的,只是關上要羅唆。這邊出口要給他出口稅,到那邊進口又要給他進口稅;等回頭來,那邊又要出口稅,這邊又要進口稅:我們白白代人上那些冤枉稅,何犯著呢。上江來的又都是土貨,不比洋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