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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靜謐的聲音平和說道。
恬娜轉身看著立在門右方暗處的巫杖,但它沒有光芒,從裡到外,完全黑暗。透過大開的門框,高高淡淡地亮著兩顆星。她看著它們,想知道那是什麼星。她起身摸黑經過餐桌往門口走去。迷霧升起,只露出幾顆星,她從門內看到的其中一顆,就是在峨團,她的母語稱為「恬哈弩」的白色夏星。她不知道這裡的人如何以赫語稱呼恬哈弩,也不知道它的真名,龍稱呼它的名字。她只知道自己母親會如何喚它:恬哈弩,恬哈弩;恬娜,恬娜……
「格得,」她從門口背對屋內問道,「誰拉拔你長大?」
他走到她身旁,也向外望著多霧海空、星辰、凌駕於上的烏黑大山。
「沒什麼人。」他說:「我母親在我襁褓時去世;有幾個哥哥,但我不記得他們;我父親是個銅匠;還有我姨媽,她是十楊村的女巫。」
「像蘑絲阿姨。」恬娜說道。
「還更年輕。她有些巫力。」
「她叫什麼名字?」
他沉默。
「我不記得了。」他緩緩道。
過一會兒,他說:「她教我一些真名:獵鷹、遊隼、老鷹、鶚、蒼鷹、雀鷹……」
「你怎麼叫那顆星?上面高高的、白色的那顆。」
「天鵝之心。」他說,抬頭望。「在十楊村,人們叫它『箭星』。」
但他未以創生語說出它的名字,也沒說出女巫教他的隼、獵鷹、雀鷹等真名。
「我剛剛……在屋裡……說的是錯的。」他輕輕開口:「我不該說話。原諒我。」
「如果你不願說話,那除了離開你,我還能怎麼做?」她轉身向他。「你為什麼只想著你自己?總是你自己?出去一會兒,」她怒氣衝衝地告訴他,「我要更衣睡覺了。」
他慌張嘟噥著歉意,走了出去,她走向壁龕,脫下外衣上床,將臉埋在瑟魯後頸那絲般秀髮掩蓋的甜美溫暖中。
「知道她的人生將會如何……」
她對他的怒氣、她愚蠢地否認他說的一切事實,都來自失望。雖然雲雀說了不下數十次,說已經無能為力,她依然希望恬娜能治癒火傷;雖然恬娜不斷說連歐吉安都無能為力,她依然希望格得能治癒瑟魯,將手放在那傷疤上,然後一切都將完整無缺,失明的眼睛發亮、枯爪般的手柔軟、譭棄的人生完整。
「知道她的人生將會如何……」
別開的臉龐、驅除邪惡的手勢、恐懼與好奇、黏膩的憐憫與窺伺的威脅,因為傷害招致傷害……永遠沒有男人的臂彎,永遠不會有人擁抱她,除了恬娜,不會有任何人。他說得對,那孩子當時就該死去,她應已死。她們應該讓她去那乾涸之土,她、雲雀與亞薇,多事的老太婆:心軟而殘酷。他是對的,他總是對的。但那些利用她滿足需求與取樂的男人,那些任她遭利用的女人——他們的確應該打昏她,把她推入火堆燒死,只是做得不夠徹底,最後手軟了,在她體內留下生命的火花。他們做錯了。而她,恬娜,做的一切也都是錯的。她幼時已獻給黑暗力量,被它們吞食,人們任她被吞食。難道她認為,只要跨過海洋、學習其他語言、成為男人的妻子、孩子的母親,只要過著她的人生,她就可以超越原本的她?不再是它們的僕人、它們的食物、任其使用以滿足它們的需求與遊樂?她身受摧毀,也將遭毀者招來身旁,成為自身毀壞的一部分、自身邪惡的軀殼。
孩子頭髮細緻、溫暖、香甜。她窩在恬娜雙臂的溫暖中做夢。她怎麼可能做錯?她被錯待,永難彌補,但她沒錯。沒有迷失,沒有迷失,沒有迷失。恬娜抱著她安睡,讓夢中光芒充斥心靈:明亮空氣、龍的名字、星辰的名字、天鵝之心、箭星、恬哈弩。
她梳理黑山羊毛皮以取得細緻的內絨毛,好紡成毛線,請織工製成布料:弓忒島絲軟的羊絨。老山羊以前已被梳理不下千次,也非常喜歡,故緊緊貼靠讓梳齒一拖一拉。梳下的灰黑絨毛變成一球球軟軟髒髒的雲朵,最後讓恬娜塞進網袋。她梳開山羊耳邊打結的劉海以示感謝,友好拍拍它圓滾滾的肚子。「巴——」山羊叫道,躂躂跑走。恬娜走出圍牧地,來到屋前,向草原瞥一眼,確定瑟魯還在那兒玩。
蘑絲教會孩子編織草籃,雖然那殘缺的手非常不靈活,但終於抓到訣竅。她坐在草原中,未成的作品放在腿上,但她沒做事,她看著雀鷹。
他站在一段距離以外,靠近崖邊,背向她們,也不知道有人看著他,因為他看著一隻鳥,一隻年輕紅隼,那隼正盯著草叢中發現的小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