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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作相悻悻然扭過頭去:“那他是咋說話哪?”
方丈道:“施主若是留意,就會看到凡是佛門弟子修行居住的地方,都叫寺和院,也有叫精舍的。稱做廟的都不是佛教。”
張作相早就想離開這個饒舌的老和尚了,他拾起籃子,拉著雙喜,對著趙氏說:“大嫂,這算命先生寫的是叫咱到廟上去,咱這是找錯廟門啦。咱走。”
趙氏道:“作相,等會兒——我聽老輩人講,拿到廟裡的供品,不能拎回去。”說完,將籃中的香、蠟點燃,連同糕點、果品一起擺上供桌。並叫雙喜、作相同自己一起向佛跪拜。方丈當三人磕頭時,他輕敲了一下供案上的銅罄。口中唸叨道:
諸法因緣生,
緣謝法還滅,
吾師釋迦佛,
常作如是說。
方丈又輕敲銅罄一下。雙手合十,走向大雄寶殿深處。趙氏跪在地上,望著方丈的背影發愣。趙氏心想,啥都是空的啊……
這時,張作相已經走到大門口,見趙氏呆立不動,於是喊:“大嫂,大嫂!想啥呢?走吧,咱找廟去。”
從普善寺回來的路上,張作相突然想起可以去城隍廟看看,便誇說那裡十方神佛都有,保準靈驗。趙氏病急亂投醫,覺得他說的在理。於是,又一起來到了新民府城外的城隍廟。這時候已經是中午,豔陽高照,三人走得一身是汗。
城隍廟牆外不遠的山坡樹林中,一個20上下的年輕人正在教6歲的男孩練習蹦蹦戲的基本功,此師徒兩人不是別人,正是上次大難不死的蘭小樓和小六子,自從他們脫離險境,便在這城隍廟住了下來。
這會兒,小六子右手拿扇子、左手拿手玉子,在練扭秧歌舞步。蘭小樓手執一根樹枝條。小六子的動作錯了,蘭小樓就用樹條敲打他,喊道:“腰扭起來!你這肩是死肩啊?咋不動彈呢?你記住了,你學的是上裝,唱上裝一靠唱、二靠浪、浪才美,美就得浪。手玉子咋打的?咋跟不上腳步呢?要打在點兒上,重來,走!接著練,不許停下,過會兒我來看你要偷懶,看我不削你!”
小六子嘴上叫苦:“乾爹,我餓了,吃了飯再練唄。”
蘭小樓道:“吃飽飯練功。咱是吃張口飯的,就得能吃苦、能受累——接著練。”
小六子無可奈何,只好接著練習。
蘭小樓朝城隍廟門走去。城隍廟內的正殿上,正位供奉著兩尊城隍老爺的塑像:一尊為黑臉垂髯,身旁還配有城隍奶奶;另一尊城隍爺是位白面書生美少年像,卻是光棍一個。挨著城隍爺右側的正面,依次還供奉著彌勒佛、藥王菩薩;正面左側依次是觀世音菩薩、元始天尊;正殿西面供奉文昌大帝、關公、壽星南極仙翁;東面供奉子孫娘娘,痘花娘娘、財神比干;正殿門前西側牆上設有一神龕。龕內塑一尊類似濟公和尚像,此像右腿瘸、拄柺棍、褲腿衣袖捲起,腿、胳膊、臉上都長滿了癤瘡。龕匾額上寫的此神為“十不全”,此神的脖子上掛著九串鹹菜疙瘩。整個殿內所有的神佛塑像是有大有小、有泥塑、有木雕、有銅鑄,雜亂無章法,純為湊數。
此廟的主持,花甲年紀,是蘭小樓的表叔。他正在供桌上將黃色草紙裁成紙條,用毛筆沾硃砂,往草紙條上畫符。供桌上還放著兩碗包米餷子粥和一盤鹹菜。蘭小樓走進正殿,坐在供桌前,招呼道:“表叔,你吃過了?” 主持看見蘭小樓,點了點頭,道:“吃過了,你快吃吧,都涼了——小六子咋不回來吃飯?”
蘭小樓將樹枝條放在供桌上,端碗飯,扒了幾口,邊吃邊說:“叫他多練一會兒。”
主持看樹枝條,說道:“我跟你說啊,小六子不是你親生的,你要是總打孩子,外人會 罵你心黑手毒喪良心。”
蘭小樓搖了搖頭,道:“外人知道啥?打能成條龍,不打成條蟲。我打他為的是往後他能有口飯吃——唱戲的就是苦命人!”
主持給自己又盛了一碗飯,說道:“你別說我又跟你磨叨,唱那個臭蹦蹦幹啥。風裡雪裡奔波,掙不了幾個錢,還叫官府像抓賊似的抓你。我這廟產現有一垧多山坡地,收的租子夠咱爺三個吃半年。再加上收的香火錢,一年的嚼裹兒都夠了。我是個絕後器,往後這廟產還不是你的。你咋就不知道留下來享清福呢?”
蘭小樓嘆了口氣,道:“表叔,我要是不唱戲,我渾身上下哪疙瘩都不得勁,我這是生就的賤骨頭。你要讓我長年累月守著這些烏七八糟的神啊佛的,整天像你似的三千鬼畫符,非得把我憋屈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