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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濺出漫空珠玉。
一團濛濛的光暈中,扎站起身,拋下手中的琵琶,大步往前行去,婭垂下頭,碎著腳步,跟在他身後。幾隻小小的蝴蝶,銀白色的翅,繞著他們上下飛舞。他們越過湖泊、山岡、丘陵與荒漠,漸行漸遠,行到天邊。他們面前是那月光蒙起的帷幕。或許不是帷幕,是牆。
扎抬起腳,回頭衝我笑了笑,那些蝴蝶忽排成行,往牆壁上衝去。大多數一碰到牆就爆開了,但還是有幾隻衝入其中,如同一閃而逝的夢。牆緩慢地凹下去,突然裂開一道口子,光往裡面瀉去,好像裡面藏著一個可以吞噬一切的洞。他們跨入那洞中。牆在他們身後迅速合起,上面並沒有一絲裂痕。
人間世 二十一(4)
大腦袋的孩子笑起來,牙齒在月光裡閃閃發亮。我沒問他為什麼笑。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一縷月光,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繩子,把它縛住,往上吹了一口氣,裡面飛出一隻巴掌大小的蝴蝶。蝴蝶飄過我的頭頂,沿著塔青黑的身子往高空飛去。我閉上眼。越來越多的蝴蝶從這一小塊月光中飛出,發出噼哩叭啦的響聲。它們飛啊飛,形態不斷變化,有的是點,有的是撇,有的是捺,有的是折,有的是橫。這些筆劃在空中組合出漢字,接著組合成句子與段落,然後把我罩在其中。
這是一個奇異的空間。
在一個仲春的黃昏。雷聲像玻璃彈珠在天空中跳來跳去。天上也有這樣淘氣的孩子呀。他們躲在雲朵裡,開啟一個個灰色的不同形狀的鐵皮盒子——每當他們這樣做時,盒子裡便冒出—道道閃光,那是阿里巴巴在四十大盜的藏寶洞前呼喊的那句神秘咒語的不同版本——他們手中就多出一堆大大小小的彈珠。大者有山巔上的湖泊一樣大,得使出吃奶的力氣,才能把它扔出去;小者僅指甲蓋大小,用手指頭輕輕一彈,就會飄向遠方。
他們多半是男孩。女孩沒有這樣頑皮。一些膽小的頭結雙髻穿粉紅衣衫的女孩兒還被嚇得聚在一株桃樹上哭。彈珠上不時濺下許多圖釘般大小的雨屑。它們雖然沒有刺破肌膚,但確實弄疼了她們的臉頰。她們忍不住揚言要把這些壞男孩捉去喂樹底下的螞蟻。可男孩玩得是這麼開心,根本沒時間理睬她們朝著天空揮舞的小拳頭。他們把鐵皮盒子弄成刀槍劍戟的模樣,拿在手裡,大聲砍殺。他們的步伐非常複雜且神奇,搖擺、頓蹴、跳躍、旋轉……再加上拉丁舞的扭腰、武術的空翻、踢踏舞的基本步以及芭蕾的轉圈,突然滑過水麵上的點點漪漣,在水波與石頭的相接處單足站立,讓最優雅的蜻蜓也自愧不如。這令一些平時為自己擁有一雙巧手的女孩子產生了勇氣。她們傳遞眼神,互相鼓勵,一個接一個跳下樹,跳到屋簷上,跳進水渠裡,與風捉起迷藏。
風,是玻璃彈珠在空中跳動的曲線。
風並不歡迎她們的加入,吐出滿口黑色的牙齒,像肋生雙翼的老虎,扮出凶神惡煞的樣子。可女孩子們一點也不怕,很快便弄懂了老虎在奔跑時重心變化的規律,把它們當成腳下的滑梯,並在老虎身上繪出鹿、馬、鴿子等動物的輪廓。這逐漸改變了老虎們的模樣。它們的爪子變成了蹄子,本來比哨棒還要結實的尾巴變成了一大團飛揚的鬃毛。這令它們惱怒,把蹄子溼淋淋舉起頭頂,鼻孔裡噴出冰涼的氣息,想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可那些討厭的女孩子呀,腰肢是那樣柔軟,眼神好像飛起來乳白色的蒲公英。更可恨的是,她們從飄飄衣裾下伸出的雪白赤足就踩在它們的鼻尖,踩得它們渾身又酥又軟。它們終於乖乖地低下頭,匍匐在女孩子手中細皮鞭下,偶爾輕輕地叫上幾聲,埋怨女孩子手中的皮鞭沒抽對部位。叫著叫著,一頭老虎就變成了一隻頭大頸粗、長有螺旋形大角、體型結構勻稱的羊,第一個咩咩地叫出聲。幾乎是一眨眼,漫空都是羊的叫聲。玻璃彈珠不見了,天空一點點變明亮。雨點刷刷地落下來,開始還有點粗,後來越來越細,絲絲密密,如針如線。這是女孩子們最擅長的女紅吶。
男孩子停止了打架的遊戲,吃驚地看著眼前的變化,垂頭喪氣地坐下,不時扮出幾個鬼臉兒。幾個壞脾氣的男孩憤憤地抓起幾朵還來不及變化的雲,把它們擰成榔頭形狀,用力地敲自己的腳尖,敲得自己兩眥紅赤。為什麼會這樣?我們還沒玩夠呢。
為什麼不可以這樣?女孩子們在清澈的雨中歡笑。雨水打溼睫毛。她們的手臂又白又長,牙齒與糯米一樣香甜。她們蹲下身,伸手招呼每朵雲的過去與現在,為它們洗去身上的髒泥巴,並從頭上拔下木梳為它們梳理毛髮,嘴裡唱著歌兒。她們還朝男孩們招手,過來一起玩吧。
玩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