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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何共處的?
世界或由悖論構成,由可能構成,由震動的弦構成。我的好奇也常讓自身困惑。在許多黃昏下雨的時候,望著屋簷外低低掠過的燕子,我有時突然會不能理解那個枯坐於案前敲擊著鍵盤的“自己”——他更應該撐把木柄油傘,在雨中漫步,多呼吸一些負氧離子,多看幾眼身邊經過的紅男綠女。但在另一些時候,我明白:他喜歡敲擊鍵盤,喜歡這樣一個漫長的就像是水滴敲擊著石頭的過程。
敲擊,而不是閱讀、不是寫作、不是詮釋、不是判斷。這個描述“手指與鍵盤之間關係”的詞有純粹之義,彷彿是禪定的法門,手指是木槌,鍵盤是木魚。
光陰是用來虛度的,生命是用來浪費的。親愛的讀者,人間世,那只是一顆蟲蛀乾癟的梨。也許是高血壓導致的耳鳴。我常在飄滿月光的屋子裡,聽到耳朵裡的鶴唳、猿啼、馬嘶、虎嘯、狼嚎。它們使我分裂,不是單細胞自我繁殖時的分裂,眾多細小的我在體內狼豕奔突,化身為那姿態優雅的鶴、在古木間敏捷翻騰的猿、桀驁不馴鬃毛披散的馬、金黃色的嘴中嚼著玫瑰的老虎,以及一匹奔跑在天寒地凍草原上的獨眼狼。它們甚至還能在我的舌頭底下匿伏起來,讓口中所吐出的每個字詞皆非我的本意。
活著的人啊,(請原諒我借用手稿中這個頻繁出現的詞語),我不熟悉自己,也不瞭解別人,手指上有一些溼黏的球狀液體。它們滑落於躺椅下的青石階,輕輕彈動——如同手稿主人所言“這些柔軟、安靜、輕盈的球體的深處藏著阿萊芙的秘密。偶爾,這種秘密透過球體表面不規則的光斑朝著世界伸出翅膀,而當我們投去匆匆一瞥時,它又馬上縮回去。”
人間世 一(1)
活著的人,請聽我說。聽一下我這個蜷縮在鴿子翅膀下的浪蕩子的述說。天空溼潤宛若嬰兒的眼睛。那無望的翡翠色的空,扶搖直上,是鯤之翅翼,不知幾萬萬里。天地之虛無,竟至於斯,無可見,亦無可聞。那人間永珍,於這茫茫然不可測的一團渾渾噩噩中,是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點。這讓人悲傷,幾欲嚎啕出聲。
頭頂的陽光直射而下,感覺就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我用手掌擦去臉龐上那些可疑的液體。四周闐寂。在正午的光芒裡,草地上的花朵閃耀著黃色的光輝。我好像剛從夢境深處返回,內心深處是搖晃的水。而眼前萬物脈絡清晰,條理如線,卻是此般不容置疑。一個聲音在耳朵裡嗡嗡響——
起初我們並不存在,無盡的虛空都藏在一個肉眼也無法窺見的奇點裡。這個點懸浮在那兒。是的,那兒,也只能是那兒。那兒沒有光,沒有暗,是一種不可思議、超出人類理解與想象的存在。你無法用世間任何一種語言來描述它。你不知道它為什麼存在。剎那間,時間開始了。一個光輝的時刻突然誕生,奇點發生爆炸。力產生了,四種基本力在同一個時刻出現,它們分別是萬有引力、電磁力、弱相互作用力、強相互作用力。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一個直徑超過1600萬億公里的物體出現。我們擁有了宇宙。
“在宇宙無形的籠子裡,一隻巨鳥振翼撲擊著四野”。
活著的人啊,誰能否告訴我,宇宙是什麼,它又如何獲得了規律、組織,以及一切使其得以成為宇宙的物體與原因?物理學的精神已經滲透至許多人的心靈,但至今我們還是無法很好地解釋實在、時間、空間等基本概念。又如果說宇宙就像一部影片:正在放映的影片是現在,已放映過的構成過去,尚未放映的構成未來——我們是兢兢業業的演員。那麼,誰在播映,誰在觀看,誰在影片結束的那一刻哈哈大笑?
檌城,上帝造的城,由天上消失的星塵所聚。人們知曉它的名,並非是曾有人窺見過它隱匿於萬丈雲端之上的城樓。人們並不真正知道它是什麼,只明白它是無限的——這是信仰的結果,而非理性的結論。任何由理性催發的認識,在“無限”的尺軸上皆應忽略不計。“有限”不能給無限增加什麼,也不能減少什麼。或許想象可以接近它,接近那無限純粹的藍,那在梵高筆下出現過的帶著強烈旋轉的藍,那一層層簇擁在白雲邊、深邃的藍,那在深海水母身上緩緩飄浮的藍,那在雪白的布料上洇散、充滿呼吸的藍。
檌城真是藍色的麼?旅人的眼神中帶著狡黠和桀驁。一切詞語在檌城面前都是徒勞無益的,都屬於別有居心的嘗試與虛妄的企圖。不能把它視作“一種思想方式,一個觀察世界的角度”,又或者是“一種行動方式,一種特殊的行為與品質”。它不是道德與說教,山川與水源、歷史與神話、城垣與炮樓、疆域與讖語。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