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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丈的中軍大纛滾浪裂響,成都侯走到大纛下,抬頭看了看殷紅的天空,抹了一把汗水、血水混雜的臉,拔出楚殤狠狠的插在草叢中,繼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把牛角盔置於放於身側,雙手反撐,雙腿竭力前伸,舒適的喘出一口氣,歪過腦袋,笑道:“大戰已畢,依君之見,洛陽可取否?”
楚殤與華劍並列,牛角盔伴著鳳翼盔,兩人捱得極近,肩與肩之間相距不過一尺,腿與腿之間更近,近得幾乎脛甲碰脛甲。劉濃的聲音不低,葛灌娘卻彷彿並未聽見他的話,眸子猶望天上日,身子一動未動,若非那輕微撲扇的睫毛,即乃玉石靜雕,此雕絕美妖治,粉嫩的臉蛋上染著絲縷紫紅,額心尚存一點血痕,恰若一枚桃紋,令人觀之心悸。
一戰屠盡六萬人,倒底乃是女子,她嚇壞了罷……劉濃心情複雜,眼神卻愈發柔和,裂著嘴角露齒一笑,輕聲道:“烽煙兵戈,即乃如此,今日我不殺敵,他朝敵覆我土,定然殺戮我母,噬我妻女!此戰乃不得不為,此屠亦乃不得不為,概因,自古戰者,血肉之事矣!概因,此乃存亡之戰,非存即亡矣!此亡,乃華夏族人之盡亡!”說著,長長嘆了一口氣,六萬人填谷洩河,便連他看了也毛骨悚然,何況身為女子的荀灌娘。
風捲草海低,在回穀風兩側,數萬士卒正拿著各色物什掀土填谷,此事不難,僅需將谷內的屍山血海淺淺一埋,勿使瘟疫橫行便可。盛夏方過,疫蟲易起,切切不可大意。想來,待掩埋完畢,世間再無迴風谷。
一時無言,稍徐,荀灌娘眸子緩緩一斂,瞥了瞥身側的成都侯,眸中神色複雜萬分,繼而,幽幽一嘆,解開腦後紅綢,頓時,滿把青絲飛瀑如雪,她卻將綢布橫握於兩手心,以拇指夾住輕輕向左右一捺,便已將綢布捺平,璇即,將綢布比作對摺,喃道:“戰前,灌娘未覺何如,戰後,忽而氣洩,竟顯惶恐。”說著,臉頰紅了,也不敢看劉濃,挽住胸前、腦後亂飄的頭髮,繫著綢布。兩端齊整,已非方才一長一短。
劉濃拔了根青草,銜於嘴中,扭頭看了一眼遠方忙碌的迴風谷,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眼,沉聲道:“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矣!荀帥應知,從戰之前,劉濃亦曾惶恐,而此,並不為恥!若可使九州**盡如江南,縱使劉濃惶恐不知生,此又何如!”
“女子與男兒同乎?”荀灌娘繫住腦後紅綢,打了個結,輕輕一扯,驀然問道。
劉濃怔了一怔,繼而,定定的看著她,答道:“同,亦不同爾!”
“狡詐!同即乃同,不同即不同,為何尚有將同而不同?”荀灌娘白了他一眼,將嘴邊亂髮別於耳後,眸子漸顯靈動,嘴角帶著不屑的微翹。半晌,盯著自己長長的腿,皺眉道:“經此一戰,尚有何人敢娶荀灌娘!”
劉濃劍眉抖了抖,嚼著草根,注目遠方紅日滾青蒼,裂嘴道:“如今荀氏安居於潁川,灌娘若已厭倦征伐,莫若卸卻寒甲……”
“哼!”
聞言,荀娘子柳眉倒豎,猛地側首,怒視成都侯,冷聲道:“女子與男兒同矣!經此一戰,天下間,尚有何人不知荀灌娘!”說著,銀牙暗咬,撕下披風一角,將兩半裙甲竄起來,眸子瞪著劉濃,狠狠的用力一扯。
“嘶……”
她這一扯,扯得成都侯暗覺胸子微癢,眉角隨即一跳。而她卻拍了拍裙甲,捶了捶長腿,雙手用力一撐,簌地起身,看著紅日,眯著眼睛,懶懶地道:“縱然無人敢娶荀灌娘,又有何妨?終將一日,灌娘若遇心喜之人,當行男兒事,六禮娶之!”
“啊……”劉濃怔住,青草歪在嘴邊,一時回不過神來,愣愣的看著沐浴於紅日中的女將軍,但見她英姿颯爽,舉手投足間恍然帶著一種不可一世的氣度,暗覺上古女戰神婦好復生亦不過如此。
荀灌娘不屑的挑了挑眉,彎腰捧起鳳翼盔,叩於其首,復拔起帶血長劍,在右腿脛甲上擦了擦,伴隨著‘滋滋’的磨擦聲,“鏘”的一聲歸鞘,抖了抖肩上披風,俯視著地上呆怔的成都侯,數息後,莞爾一笑:“君且寬心,吾不喜汝,定非娶汝!”說著,拍了拍手,嫣然道:“走吧,李司州,想必已然久候!”
“然,然也。”
劉濃唯唯,默然著盔,拔起楚殤。二人並肩向山下行去,一者纖細華麗,一者雄闊威武。烏黑甲伴著爛銀甲,紅披風纏著大雪氅,倆人雖非情中兒女,卻極其愜合。
待至山下,兩人並騎向南疾馳,在南向軒轅關尚有一人心急火燎,正在等待他們的歸來,那人便是滎陽李矩。
荀灌娘將馬打得瘋快,風聲裂響於耳,將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