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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她本是飄零一歌女,不知來自何處,亦不知已身為何人。與阿姐一道,抱琴獻歌於酒壚。那一夜,月光如銀盤,冷灑長街,阿姐擅琵琶,梳著水月長辮,坐在半月窗畔,輕吐芳歌,拔落滿夜玲瓏聲。殊不知,卻聞窗下有人大笑。
“哈,哈哈……”笑聲狂放,繼而,稀稀月影中搖出一人,頭戴高冠,身披華袍,卻敞胸露腹,手裡猶提著一隻酒壺,朝著半月窗徐徐一邀,遂後,一仰脖子,傾酒入喉。
彼時,蔑兒尚且年幼,踩著木凳,隔著半條街凝視月下人。月華如水洩,酒水灑滿襟,那人卻滿不在乎,抹了把嘴,朝著月窗,當街放詠。時至今日,她猶記得,那爽朗的笑聲,那嘩嘩的酒水聲,以及,那星輝般的眼睛。
思及此處,劉妙光微微一笑,抬頭望月,嘴裡輕喃:“虹梁疏曉月,淥水泛香蓮;如何十五少,含笑酒壚前;花將面自許,人共影相憐;回頭堪百萬,價重為時年……”
喃聲若葦葉,飄飛於舊夢中。舊夢亦如煙散,唯有人影徘徊不去,畫面一轉,蔑兒日盼夜盼,終有一日,小荷已露尖尖角,蔑兒褪卻了總角頭,梳著垂環髻,與阿姐一道,侍墨於那人身側。那人喜書,喜歌,每日笑呵呵,眼底卻凝著鋒芒,開闔之時,逼得蔑兒縮手縮腳,暗恨不如阿姐端莊大方。
時光荏苒,阿姐隨風化去,那人奔波於沙場,縱馬揚韁、揮斥方酋。然,每每夜時,那人總會提著酒壺,孤坐於月下,凝視著案上琵琶,不聞悲嘆聲,唯聞灌酒如水酒。蔑兒心痛卻難言,忽一日,壯著膽小邁下小樓,抱起了案上琵琶,閉著眼睛,習著阿姐的模樣,輕輕拔弄。
“樸嚨,樸嚨……”音猶在耳,劉妙光嘴角浮笑,慢慢轉身,長腿斜伸,背倚撫欄,俏望天上月,冷月依舊,終年未改,投影入目,各作流連。
琵琶如鈴轉,滾落大珠小珠入月盤,蔑兒香腮枕著琵琶首,感觸著夜風溫柔,玉指時而輕緩,俄而拂影成片。稍徐,就著最高之音,單掌輕輕一按顫動的弦,淺音,淺音潛入草芥。蔑兒徐徐開眼,一眼即見,落魄孤魂坐在對岸,目光如海,泛著心悸之浪。兩兩相顧,默默無言。至此而後,每逢月臨,蔑兒即在樹下彈琵琶,那人即在對岸,傾耳聆聽。忽而,忽而……
畫卷展盡,淚水盈顏。
“妙光,妙光。”袁耽在樓下喚。
“哎……”劉妙光輕輕回應,抬起衣袖拭去眼角的淚,睜著淚霧濛濛的眼看向樓下,只見袁耽正提著食盒,攬著袍角,朝著樓上微微笑著。
“妙光可喜食……”袁耽揚了揚手中食盒,仰著頭在說甚?劉妙光未聽見,趴得低一些,仍未聽見,繼而,莞爾一笑,喃道:“郎君何多情,蔑兒何其難,今日與君別,望君莫眷戀。”說著,淺淺一笑,踩著雕欄往上爬,伸出右手,五指微微一轉,好似在捕往日夜風,須臾,“格格”一笑,張開雙手,往下一躍!
“妙光,妙光!!”袁耽震驚,想放聲大喊,喉嚨滾動,卻無聲,眼睜睜看著那黑白驚心的身子,飄飛於風中。
“嗖!”
卻於此時,藍影忽閃,仿若湛藍的海將投水葦葉巧巧一攔,繼而,藍紗翻卷,革緋環摟著劉妙光輕輕落地,裙紗繚得院中落葉打著璇兒飛。袁耽呆了半晌,璇即,“啊”的一聲大叫,扔掉食盒,踉踉蹌蹌的奔過來,一把接過劉妙光,亂喃:“妙光,妙光……”
“彥道,何事?”劉濃一步踏入院中,即見此景,袁耽呆呆的坐在地上,懷裡抱著劉妙光,黑白美人兒斜臥於袁耽懷中,眸子一閃,一閃,好似尚未回過神來。
革緋俏步而來,淺淺一個萬福,微笑道:“果不其然,幸而,革緋未辱郎君之命。”
“唉……”劉濃悵然一嘆。
袁耽未看劉濃,深深凝視著懷中人,將她摟得極緊,深怕一鬆手,即不見了,嘴裡則亂嚷:“妙光也妙光,若是不喜袁耽,告知袁耽即可,何需,何需自輕自賤!”說著,摟得更緊了一些。
劉妙光眨了眨眼睛,挪了挪身子,輕聲道:“袁郎君,且放開蔑兒。”
“不放!”袁耽胡亂搖頭。
劉妙光被他摟得太緊,暗覺快喘不過氣來了,柔聲道:“袁郎君,蔑兒,蔑兒已然死過一回,再,再……”
“妙光,莫怕,莫怕。”袁耽傻了,心中狂跳如擂,眼中閃現的,唯有方才那一幕,瞳孔越縮越緊。
“噗嗤……”一聲輕笑響起,劉濃身後走出一人,渾身綠衣隨風冉,手裡捉著青玉笛,歪著腦袋走向月下一對小鴛鴦,繞著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