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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褪,星黯,華燈俱滅。
稍徐,東天飄起一縷光,宛若仙子舞渾凌,唰破淡薄浮雲,漸而,渾凌若劍,愈演愈烈,繼而驟然一放,東天朱劍逼得人睜不開眼,俄而,劍鋒若束,直直刺向太極殿,將殿簷騎鳳仙人攔腰一載,一半明黃,一半火紅。
“叩……”宮人長喚,此起彼伏,連綿不斷。
“簧,簧簧……”十二名雄壯甲士抬著四具長號,長鳴作三響。
初陽染冠,百官微微伏首。即於此時,大殿東向奔出一隊騎士,人人華甲明劍,至階下作水分,列於左右。須臾,十二名甲士掌著大纛徐行於前,四十九名宮娥持羽扇於左右,簇擁著司馬紹的鑾輿,諸侯王從隨於後。
“簧簧簧……”長號作九啼。滾聲若雷,震盪得人渾身如遭重擊,滿心滿腔俱存一意,天威浩蕩,不可目視。與此同時,六匹雪白健馬拉著司馬紹徐徐而前,司馬紹緩緩掃過階上階下,嘴角微翹,亦唯有此時,方覺已身乃**之主,九州之君。
待至階下,司馬紹眼睛一眯,抖起十二縷紋章兗服,踩著赤舄,跨下馬車,目視前方,迎著朝陽紅日,沿天街中階而行,一路匍匐往上,百官斂首。盞茶之後,司馬紹踞坐於太極殿內龍床,諸侯王分坐於其下,俱乃年邁老朽,且寥寥無幾。概因豫章之亂中,司馬氏有數位實權諸侯王,為大將軍所斬。
帝已坐龍床,五品以上官員便需入殿奉庭議,五品以下則靜侯於殿外。劉濃除卻步履,卸下楚殤,捧玉笏而入。殿中楠木板光潔如玉,足可鑑人影,布襪踩於其上,微涼。百官夾笏徐行,直至內殿,默然無聲。待至天階外,大司徒捧笏於眉,高聲道:“臣,朝覲陛下。”
“諸愛卿,入座。”司馬紹起身,朝著眾臣團團一擺手。
人群一水二分,玄緋兩列,各自依品級落座於墨色葦蓆中。遂後,即行庭議,初議之事乃鮮芥末節,眾臣一番爭吵之後,由大司徒作定論。大司徒捧著玉笏,顫顫危危起身,慢慢掃了一眼庭中諸公,而後,洋洋灑灑數百言,將刁協一黨駁得面紅耳赤。
司馬紹臉上掛著笑容,身子卻微微前傾,將滿殿諸公一看,琅琊王氏雖已折一支,然未傷根基,其威猶存,遂灑然一笑:“即如愛卿之言,此事當以此作決。”
“陛下聖明。”王導捧著玉笏淡淡一揖,而後,慢吞吞落座,眼角餘光掃了一眼謝裒等人。
緊隨其後,刁協復提數議,或為大司徒所駁,或為諸公共駁,竟無一得逞。司馬紹坐於龍床上,身子挺得筆直,手掌邊緣卻微微顫抖,情不自禁的瞥了一眼紀瞻與郗鑑。
郗鑑默然,紀瞻卻站不住了,鋌身而出,附從刁協之意,令司馬紹顏面稍存。
待至此際,已至巳時,晨陽穿窗而入,遍灑殿內,為袞袞諸公抹上一層華光。殿中氣氛卻愈來愈凝,百官暗度,時已過半,圖將盡,匕當現。果不其然,待靜默一陣之後,溫嶠捧著玉笏,轉庭柱而出,朗聲道:“陛下,臣有一請。”
眾臣見是溫嶠,神色俱奇,司馬紹眼底暗暗一縮,掌著龍床邊角,微笑道:“愛卿所請何事,但且道來。”
“謝過陛下。”
溫嶠朝著九五之尊深深一揖,而後,徐徐起身,瞥了一眼刁協,緩緩掃過在座諸公,神情驀然一肅,捧笏道:“逆臣伏誅,社稷復安,此乃天下之大喜。然,昨夜,臣中夢忽起,憶及一事,悲懷反轍,不免對影涕零。”說著,面露悲傷之色,竟當堂詠賦起來:“君子道微矣,夫子固有窮;惟昔李騫期,寄在匈奴庭;忠信反獲罪,漢武不見明;我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長……”
其聲低沉,其韻蒼涼,來回盤蕩於殿中,深纏人心,令所聞者無不捋須、扼腕。
待其長長一闕詠罷,司馬紹眉頭緊皺、面泛紅潮,刁協眼神閃爍,怒視溫嶠,滿殿諸公面面相窺,神情各異。繼而,私語聲悄起。漸而,蟻嗡如潮。
此闕《扶風歌》,乃是劉琨所作,其人由洛陽至晉陽,眼見胡寇塞路,百姓流離,墳冢生煙,荒村無數。故而,由感而發,憂憤而悲吟。而此闕,恰若劉琨一生,心存報國志,卻為國所棄。終生戎馬,到頭來,換得已身蒙塵。
溫嶠昂立於殿,直目司馬紹,半晌,沉沉一揖,悲聲道:“臣啟陛下,越石冤也,越石悲也。越石之冤,在魂不歸土也。越石之悲,在濁骨待雪也。”
一語既落,滿殿聞驚聲……(未完待續。)
第三百九十八章 圖窮匕現
紅日照朱殿,輝煌煜燦。
溫嶠踩著斜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