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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二虎和彩雲一前一後進來。高氏雙手一合,笑道:“真個天地般配、郎才女貌好一對兒——”說半截戛然而止。
“林大人果然死得不明白。”二虎陰沉沉說道。他的語氣和臉色都冷得像結了冰。
高保貴夫妻都是一怔,迅速交換了一下眼色。三彪一拍桌子呼地站起身來,問道:“是哪個王八蛋乾的?”高保貴忙說道:“兄弟且不要發躁性——是彩雲妹妹聽來的訊息?”
“嗯。”彩雲肯定地點點頭,“我到翠華樓去清賬,幾個戲院裡的夥計都在嘀嘀咕咕,一邊吃酒一邊議論這事。是總督衙門裡蔡師爺前日晚上和胡世貴一處喝酒,喝紅了臉拌口兒。蔡師爺抱怨,說胡世貴私吞了伍老闆給他的三百塊銀元。胡世貴也喝醉了,說蔡師爺貪心,該給下藥的廚子八百塊,只給了人家五百。三百換三百誰也不虧誰。蔡師爺說,這是身家性命錢,單是潮州官府上下,還有個醫生沉思源,不是他按住了,江忠源當時就把事情弄明白了。現在江忠源就在廣州,不成就抖落出來,英國人、葉制臺還有伍紹榮,都得吃不了兜著走!一把巴豆叫廣東兵荒馬亂,誰也收拾不起。鮑鵬、胡世貴還有伍紹榮,廣州人都要拿來點天燈……蔡師爺醉得胡天胡地,罵罵咧咧走了。胡世貴也是酩酊趔趄,指著他後背當著眾人說‘方才說的事你敢透出去,伍爺剁碎了你喂王八!”彩雲絮絮說完,又道:“我起先聽不明白,問翠華樓的老章——你知道,就是京胡拉得好的那個掌臺的——老章說:‘你別管,這事比天還大!林大人在潮州歸天,他們說的就這個。’”
高保貴聽了沒一半就已經心裡清亮,兩件事一卯一丁鍥合,坐實了林則徐是新鬥欄老總伍紹榮主謀,鮑鵬串通一幫人暗算而亡,卻裝作不知道,咬著嘴唇盤算著該怎麼說話。
“這是分贓不均他們窩裡炮!”二虎說道,又問高保貴:“胡世貴原來也是林大人在時候團練裡頭的人,他是個小人物,怎麼會勾上伍紹榮這樣的大佬?銷煙他不也去化煙池了麼?”
高保貴冷笑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你知道他這‘瓊崖仙館’起家的本錢是哪來的?——就是銷煙時搗弄來的!這小子就在銷煙池邊當差。有些煙怕銷不毀盡,關大人叫人用竹篙棍子把煙土往滷水石灰鹽池子裡搗爛攪開,他的竹篙中間的節裡頭都打通了,搗煙搗得滿竹筒都是,每天這麼換一根。你想,燒了七七四十九天,他搗了四十九竹筒的煙!煙價當時一斤二十兩批價,一竹筒能搗十五斤,你一算就知道他發了多大的國難財!他這犯的是死罪,伍紹榮興許就是抓了這把柄拖他下水的!”
“嫂子,給我再弄兩碗者燒缸!”三彪已經臉色變得鐵青,刷地脫掉小褂子,露出疤痕累累一身黑紅練肉,束了腰帶蹬上軟靴,“我今晚就叫姓胡的知道喇叭是銅鍋是鐵!”高氏慌得說道:“好歹有個計議,兄弟你不能莽撞!”三彪惡狠狠說道:“如今這世道還叫個‘世道’!老子跟林大人銷煙,朝廷下的旨意;三元里打義律,朝廷說是功勞。功勞叫他們搶走了,老子的碼頭丟給了伍紹榮、鮑大褲衩子這些王八蛋。老子兄弟有功的人反而逼走的逼走,坐牢的坐牢!這到底是中國的地面還是英國的?我要弄弄明白!”
二虎咬著牙道:“耐一耐再看。”他的聲音沉悶嘶啞,有點像從罈子裡發出來的響聲。“江大人不是要辦團練麼?拉起隊伍來我們就有了勢。有了勢,又有官府照應,查明案子實情一網打盡。這是上策。”他微微搖著頭,皺眉又道:“我兄弟三元里一戰太出風頭了!江大人也未必能說通葉制臺讓我們帶辦團練……如果那樣,我們把碼頭上貼己的兄弟拉出一幫。洪幫我還是龍頭嘛!他暗算,我們也暗算,叫他們不明不白進珠江種荷花!”
“現在要做些準備。”二虎繼續說道,“一條是我和三彪奇%^書*(網!&*收集整理搬出茂升店,我和彩雲的事辦下來——新鬥欄我賃了一處宅子,算是徐家門戶。
“二一條是高哥幫我串連一下,那些變了心的、三心二意的是一套說話;真心還願跟我兄弟做事的我都要見見。江大人要拉團練,沒有我兄弟倆,廣州不同湖南,他拉起也是烏合之眾。但要我們出頭,葉制臺未必準允,英國人那頭也要攪纏,江道臺的算盤未必打得響。所以要視情形再動。我們回來,肯定已經驚動了伍紹榮,他們酒後洩露機密,醒來肯定加倍小心,說不定也在盤算對付我們。他們有槍有權有勢而且在暗處,我兩個孤立無援擺在明面。妄動起來,比剁砧板上的魚還容易……”
他說完了。局面如此兇險複雜,二虎思慮這樣縝密周全,都是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