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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車發出兇猛的、撕碎風雷的怒吼,拖著軍用列車在夜色沉沉的原野上、在白茫茫的漫天飛雪中疾馳。在轟隆作響的車廂的昏暗中,在車輪磨擦冰雪的尖叫聲裡,在士兵們從夢中發出的驚恐的嗚咽聲和喃喃囈語中,可以聽到這彷彿在不斷給誰發著警告的機車的怒吼聲。捷拉申什科透過暴風雪,似乎看到遠方有一座燃燒著的城市在冒著朦朧的火光。
在亞斯內停車之後,大家算是弄清楚了:現在要把他們的師緊急調往斯沃博德內附近。此刻捷拉申什科也知道,只有幾小時的路程了。於是他把粗梗刺人的、被呼吸弄潮了的軍大衣領子拉到面頰上,但怎麼也暖和不了,仍然睡不看,因為寒風從積雪掩蓋的小窗上的那些看不見的縫隙裡鑽進來,尖厲的過堂風在鋪位之間穿來穿去。過去的一切——那炎熱多灰的阿克丘賓斯克城,炮兵學校裡的夏天,草原上吹來的一陣陣灼人的熱風,黃昏的寂靜中郊區的騾馬喘吁吁的嘶叫聲,(這叫聲每晚都那麼準時,以致正在進行戰術作業的排長們,儘管渴得非常難受,卻也不無輕鬆之感地對起表來。)那熱得叫人發昏的酷暑中進行的行軍訓練,給汗溼透了的、被太陽曬得泛白的軍便服,牙齒裡格格作響的灰沙,那星期日在城內和公園裡的巡邏(軍樂隊每晚都在公園舞場上和諧地演奏樂曲)……後來從學校畢業了,在一個秋天的夜晚,在警報聲中上車,接著是大雪封蓋的森林,雪堆,坦波夫郊外新兵營的土屋;隨後在十二月寒冷而緋紅的晨閡中,又在警報聲裡匆匆登上了軍用列車;最後是出發——這全部動盪不安的、被什麼人掌握著的現實生活,現在已經黯然失色,成為遙遠的過去。
捷拉申什科懷著突然變得強烈的孤獨感,對著沉沉夜色沉思著;“要寫封信給她,把這一切都講清楚。我們已經九個月沒有見面啦……”
整個車廂在磨牙聲、尖叫聲和車輪滾動的轟隆聲中沉睡著。一切都在緊張地顛簸著,上層鋪位由於列車疾馳而搖搖晃晃。捷拉申什科的鋪位靠近小窗邊,刺骨的過堂風把他吹得全身直打哆咳。他把領子翻直,羨慕地看了看身邊熟睡的二排排長達夫拉強中尉——由於鋪位間很陰暗,看不見達夫拉強的面部。
“不行,這兒靠窗太冷,我睡不著。這麼下去還沒到前線就會凍死的,”捷拉申什科這樣埋怨自己,開始稍微活動一下,就聽到車廂板壁上的一層霜在咔咔作響。
他把手往板壁上一撐,離開了那又冷又窄,又有點扎人的鋪位,從鋪上跳了下來。他感到有必要在火爐邊暖身子:背脊完全凍僵了。
在關著的車門上有一層厚霜閃閃發光,門邊有一隻鐵火爐,火早就熄了。只有爐底的餘燼像一動不動的眼珠,在發著紅光。不過這兒比上邊畢竟要暖和些。在昏暗的車廂裡,這一點暗紅的炭火朦朧地照出了橫七堅八地放在過道里的新氈靴、飯盒和枕在頭底下的背囊。值日兵戚比索夫很彆扭地躺在下鋪,簡直是睡在其他土兵的腿上了。他的整個臉都藏在大衣領子裡,只有帽頂露在外面,兩手籠在袖管裡。
“戚比索夫!”捷拉申什科叫了他一聲,開啟爐門,一絲勉強能感到的熱氣迎面而來。“火全熄了,戚比索夫!”
沒有回答。
“值日兵!聽見嗎?”
戚比索夫驚慌失措地跳了起來。他疲憊無力,睡眼惺鬆,護耳皮帽拉得低低的,下巴上的帶子系得很緊。他還沒有睡醒,想解開帶子,把帽子從額上往後推,一面假裝糊塗,怯生生地嚷道:
“我怎麼啦?怎麼會睡著了呢?一迷糊就睡過去了。很抱歉,中尉同志。喲,打個盹兒把人都凍僵了!……”
“您倒睡大覺,可整個車廂裡的人都挨凍了。”捷拉申什科責備地說。
“中尉同志,那我可沒有想到,不是有意的,”戚比索夫喃喃地說。“我太困了……”
接著,他不待捷拉申什科命令,就勁頭十足地,彷彿根本沒睡過一樣,從地上拾起一塊木板,放在膝蓋上一折兩段,忙忙碌碌地開始柱爐里加柴。這時他不住地扭動著胳膊和肩膀,好像兩脅發癢似的。他一直彎著腰,一本正經地不時向爐腔裡瞅瞅,爐火終於懶洋洋地燃了起來。戚比索夫被煙燎黑的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就像想出鬼點子、向人家討好那樣。
“中尉同志,這下我要把暖氣補回來,燒得像在澡堂裡一樣!坐車坐到現在我可凍壞了!啊喲,凍得真夠戧,每根骨頭都在酸哩——簡直沒說的!……”
捷拉申什科在開啟著的爐門邊坐下來。他對值日兵過於做作的張羅仍然感到不快。
戚比索夫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