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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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極細極薄的銳利刀鋒劃過面板,起先並不覺得痛,眼見著傷口張開,翻出雪白淺紅的皮肉來,眼見鮮血汩汩洇出,才猝不及防地疼痛起來。
上京城,玄清,他竟因為我家的緣故牽連到紛擾的他最不願沾染的政事中來,還被逐至上京,這原本是與他不相干的啊。
我的淚還未落下來,對玄凌的怨恨,終究是更深了一層。連芳若也明白的“莫須有”的道理,連玄清也出言相助,他何以還這樣一意孤行?
芳若彷彿明白我的心事,輕聲道:“汝南王一事已成為皇上心頭大忌,方才平定不久,又扯出甄家的事,皇上如何會不敏感不動氣。且皇上天子一言,即便錯已鑄成,一時也動不得勸不得。而且如今皇上身邊的人,只會一味坐實甄家的罪名,落井下石,官場上的大人們是最擅長不過的。”芳若嘆息,“即便甄家能夠雪冤,可是娘子的一生到底也只能沉沒在甘露寺中,再無回宮的機緣了。”
我的厭倦和煩膩翻湧而出,“即便要八抬大轎請我回去,我也情願在此了此餘生。”
我的話語堅決如斷刃叮噹落地,一刀兩斷。芳若無語,默默片刻,只得告辭了。
我見芳若身影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輕聲呢喃:“長相思。”
浣碧一時沒有聽清,問:“什麼?”
我輕輕道:“‘長相思’在哪裡?”
我許久沒有彈琴了。哪怕只把“長相思”抱出了宮闈禁地,也許久沒有心思撥弄琴絃了。這樣驟然突兀地問起,浣碧有一絲喜色,忙捧了出來,道:“還在呢。只是沾染了少許塵埃,好好擦淨就是了。”
我取過軟布,手勢溫柔地擦拭。熟悉的“長相思”,曾經在宮闈紅牆琉璃之中陪伴了我無數或歡樂或悲愁的不眠之夜的“長相思”,曾經化解了我多少難言的心緒。
這些日子來,我並非真的不想再彈“長相思”,也不是因為平日的辛勞而遺忘了它。我只是,我只是不敢,不敢在長相思的縷縷琴絃上想起曾經高歌絃樂中鐫刻著的舊日時光,那些記錄著我宮中時光的點滴往事。我日日誦讀經文真言才獲得的暫時的平靜和麻木築起的高牆,如何經得起往事如潮的衝擊和澎湃,這樣輕易地摧毀高牆低窪,將我淹沒。那些往事,我是多麼不願意再去觸碰。
然而方才芳若說起玄清的那一瞬間,他為我的家族所盡的一切心意。來甘露寺的日子裡,除了對父兄的牽念,對玄凌的怨恨和極力遺忘,我幾乎不曾想起任何一個男子。
芳若的話,讓我想起紫奧城的宮闈深院裡,深宮梨花如雪的長廊轉角,月盈如鉤的日子裡,有個人曾經所能給我的溫暖慰藉。
手指漫無目的的撥動琴絃,低眉信手之間,有如珠的音律盤旋滴落,曲調卻也是空洞的,彷彿一聲漫長的嘆息,尾音長長。心中的悲喜在一瞬間被模糊掉,變得茫然而荒蕪,門外一樹蒼松遒勁,負雪昂然獨立,然而蒼翠之色,是冰雪也掩蓋不住的。
上京遠在北地,遙遙離開京都六七百里,乃是大周的舊都。北地,比之我在京郊修行,更是寒冷吧。一個恍惚,彷彿那一樹蒼松是他煢煢孑立的身影,手持“長相守”紫笛,微微仰首看月,眉心舒展著與我閒談幾句。
然而,我的琴聲已不似昔日,人也不能回頭了。我的人生,哪怕前無去路,也只能一路向前。
他自是他的清貴親王,娶得如花美眷,隱匿於銷金繁華之地;我自在青燈佛像之畔,相伴佛珠經文,孤獨終老。
心事如潮水洶湧奔騰,手勢有一剎那的急促失力。用力一勾,“錚”的一聲崩裂,琴聲嘶啞地戛然而止。我環顧四周,一片白雪茫茫,忽然嘴角漾起一個蒼茫的笑意,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到底,除了我自己,是連絃斷也無人聽的。
“長相思”絃斷,自是不必再相思了。我緩緩伏倒在琴上,頹然閉上了雙目。
《後宮·甄嬛傳Ⅳ》13——冰心誰問(上)
冬日洗衣的功夫並沒有減輕,大雪封山之時,往往化開了雪水浸洗衣衫。若天氣好些,便去溪邊,砸碎了堅冰浣洗衣裳。
寒冷的水侵骨而入,我卻無法可避。眼睜睜看著去歲落下的凍瘡舊疾復發,一雙手紅腫狼藉,飽受苦楚。硬生生叫我記得在棠梨宮那些寒冷潮溼、困頓不堪的日子。那是一生最倉惶寥落的時光。
我向槿汐苦笑道:“果真有些事是一心要忘也忘不得了,便如這凍瘡,年年復發。”
槿汐用手暖著我的手,她的手也是冰涼紅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