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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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汐溫和的目光鎖在我身上,輕聲道:“可是李長說的一剎那,娘子眉心微動,難道真的什麼念頭都沒轉麼?”
我仔細體味自己的心思,輕聲道:“當時確是動容,然而轉過念頭,也只覺得不過爾爾。”我斂容,淡然道:“先把你傷得體無完膚,再施一點無濟於事的藥物,有什麼意思。”
槿汐凝神片刻,“無論有沒有意思,只消皇上有這個心,咱們就能事半功倍。”
我冷冷一笑,仰起頭,任由庭前落花,一一拂落。
這日起的早,不過淡淡鬆散了頭髮隨意披著,早起用前兩日就預備好的玫瑰水梳理了頭髮,青絲間不經意就染了隱約的玫瑰花氣味。
浣碧認真幫我梳理著頭髮,一下又一下。我閉著眼睛,感覺梳齒劃過頭皮時輕微的酥慄。忽然,浣碧手一停,低身伏到我膝上,聲音微微發顫,“小姐,我害怕。”
我的手拂過她鬆鬆挽起的髮髻,輕聲道:“怕什麼?”
浣碧的髮絲柔軟如絲緞,叫人心生憐意,“我怕小姐今朝不能成功,但要是成功了,以後的路只怕更險更難走。我前思後想,總是害怕。”
浣碧的手涔涔發涼,冒著一點冷汗。我沉住自己的心神,反手握住浣碧的手,定定道:“除了這條路,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所以,我只會讓自己一直走下去。”
害怕麼?我未嘗不害怕。只是如果害怕有用的話,天下的事只消都把自己捂在被子裡昏睡逃避就能解決。人生若能這樣簡單,也就不是人生了。
我穿上平素穿的銀灰色佛衣,只選了紗質的料子,微微有些透明,有幾乎看不出顏色的銀線繡了疏疏的蓮花,只為在陽光下時反射一點輕靈的光澤。裡頭穿一件雪白的繭綢中衣,亦裁製的貼身飄逸。
浣碧擔心,“會不會太素了些?小姐既下了心思,總要細心打扮些才是。”
我微笑,“皇上在宮裡頭濃豔素雅都看得多了,有什麼稀奇。我便是要這樣簡淨到底。”而且,也唯有這樣的顏色,才能顯出我的支離之態。
槿汐扶正鏡子,道:“娘子出居修行,若是雅或豔,在這山中都顯得太突兀了。”
我不語,只揀了一串楠木佛珠,點了一枝檀香,安靜跪在佛龕前。觀音慈悲,慈眉善目,高立雲端看盡人間悲喜離合,卻不能普度眾生。
外頭已經隱隱聞得禮樂之聲,不用去想也知道定是玄凌上甘露寺的儀仗了。浣碧在旁冷然道:“小這樣遠遠望下去金銀煥彩,珠寶爭輝,咱們的皇上可真是顯赫得不得了!”
心下幾乎要沁出血來。
清,你走了。我所有的美夢和希翼都已一地狼藉。
清,佛不能度人,我只能自己度自己,靠一己之身去保全。
所以,請你原諒我,原諒我的不得已,原諒我要再度回到他身邊去。
良久,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兩頰溼涼一片。卻是槿汐的聲音,“有小內監過來報信,皇上快到凌雲峰了,娘子也請準備著吧。”
默默起身,用經文的梵音壓抑住心底的戾氣,思來想去,淡淡而溫暖的神情是最相宜的。迎著山風站在凌雲峰頂,涼勁的山風拂面而來,我的頭腦中有冰冷的情意。恍惚想起昔年冬天去倚梅園爭寵的路上,那時失子失寵,再難過,心裡也總是有對玄凌的期盼的。而此刻,當真是半分也沒有了。人生種種,千迴百轉,唱唸做打,都不過是場戲罷了。而身在其中的戲子,是不需要任何感情的。
舉目見五色九龍傘迎風招揚,玄凌扶著李長的手沿路而上,在看見我的一瞬,目光分明晃了幾晃,駐步不前。
我微微一笑,向身邊的槿汐道:“槿汐,我又發夢了。總好像四郎就在我眼前。”
槿汐背向玄凌,伸手扣一扣我的衣襟,心疼道:“娘子昨晚又沒睡好,不如去歇一歇吧。”她轉身,駭然瞧見玄凌站在面前,失聲叫道:“皇上……”
我依舊是恍惚的神情,山風捲起佛衣的素袖飄揚若水,在明晃晃的日色反耀一點銀燦的光澤,益發顯得整個人飄忽如在夢中,“槿汐,我想得多了,難道你也在發夢麼?”
槿汐死命地掐一掐我的手,“娘子,的確是皇上。奴婢不敢欺騙娘子。”
“是麼?”我淡淡地揚一揚嘴角,伸手去撫玄凌的臉,緩緩道:“四郎,我每天都要見他許多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