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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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的臉色愈加蒼白,彷彿一張上好的宣紙,沒有半點雜色。她目中有一抹晶瑩湧動,可她是生性倔犟的人,那點晶瑩之色在悠長而粗重的呼吸聲中被死死忍了下去。她咬一咬唇,狠狠道:“甘露寺不肯收留她,說她——不是乾淨的人!”她別過頭去,聲音微微發顫,“甘露寺不肯收留的人,別的寺廟更不肯收留了。”
我大驚失色,“你是說……”
莫言點一點頭,傷心之色難掩,“不錯。”
我心下難過,“是什麼時候的事?”
“一年多前。”她說,“莫愁,我好後悔,我不該讓她一個人在山下襬渡,讓她受這樣大的罪。”
我閉上眼,屏息道:“是什麼人?有沒有報官?”
“人海茫茫……”
阿奴的神情痛苦而迷茫,驟然尖叫起來,“娘!不要說了!娘——”
我過去抱住阿奴的肩膀,輕聲安撫她,“是,都是過去的事了。阿奴,咱們不會再提,咱們忘了它,日日記著,只會讓自己難受。”我轉過頭看著莫言,神色沉重,“阿奴我留下,我帶她進宮去。”
莫言的神色微微一鬆,“你肯就好了。只是阿奴這孩子性子和我一樣倔犟,怕不好調教。”
我搖頭,“阿奴很聰明,我自會慢慢教懂她規矩。”我望著她,低柔道:“阿奴,我只問你,你自己願不願意跟我進宮?”
阿奴的神色倉惶一如受傷的小獸,“我只想去沒有男人的地方。”
我摟著阿奴,輕輕道:“你別怕。宮裡只有一個男人,宮裡是天下男人最少的地方。只是宮裡的日子很苦,你怕不怕?”
阿奴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不怕。”
莫言不覺垂淚,“莫愁,那麼阿奴就託付給你了。”
暮春的風夾雜著山野的蕭瑟氣息。我知道,有些事一旦發生,便是生命裡永恆不能融化的堅冰,連最暖的春風也吹不化,只能日日夜夜由它抵在心頭,戳穿心肺。我傷感難言,靜靜道:“莫言,咱們同是女子,若女子之間都不能互為援手,還有誰能幫咱們呢。何況阿奴若不跟我離開這裡,只怕流言蜚語都能把她給淹死了。”
莫言哽咽著點點頭,緊緊握住我的手,“莫愁,我知道你肯的。你這一去,有阿奴陪著你也多個照應。”
恍若有森冷的風淒厲刮進眼底,眼前的一切都帶了白濛濛的氤氳之氣,我落淚,“莫言,當初我和你說我再也不願意回宮去……”
莫言拍著我的肩,溫和道:“你和我不一樣,你自己的孩子沒跟在身邊。做孃的總都是捨不得孩子的。”
我心中一軟,悲不自勝,拉著阿奴勉強笑道:“你既要跟著我去宮裡,可不能再叫阿奴了。”我微微沉吟,“反正阿奴也只是你的小名兒,如今就叫花宜吧,你可喜歡?”
阿奴點一點頭,語氣裡還些微殘餘的天真,“從今後我可跟著你了,你護著我,我自然也護著你。”
我微笑,“是。我一定護著你,不叫你再受人欺侮。”
到了晚間,我回甘露寺暫住。依舊是那座小小院落,卻打掃得乾乾淨淨,顯是用香薰過,入門便是濃濃的香郁。靜岸早早引人等在門外,她神色如常和藹,其餘人等卻早換了一副畢恭畢敬的神色。我心中不屑,面上卻不露出來,只與靜岸敘過不提。
浣碧環視一週,袖著手冷笑道:“怎不見靜白師傅,往日拜高踩低她都是頭一份兒,怎麼今日娘娘回來暫住卻不見她了?”
我喚了聲“浣碧……”,眾人面面相覷只不敢答話,到底是靜岸道:“靜白病著,恕不能拜見娘娘了。”
浣碧冷著臉橫眉不語,槿汐微笑道:“靜白師傅或許是心病也未可知。今日也就罷了,過幾日宮裡迎娘娘回去,合寺畢送,可由不得靜白師傅病了,且叫她好好養著吧。”
我當下也不理會,只安靜住下不提。甘露寺殷勤供應,十分周到,我只瞧著她們戰戰兢兢的樣子唏噓不已。這日晨起,槿汐為我梳頭,篦子細細的,劃過頭皮是一陣警醒的酥涼。槿汐輕輕道:“聽李長說,宮裡來了冊封使,預備著午後就要來宣旨接娘娘回去。”
我看著鏡中薄似蟬翼的鬢角,淡淡道:“也好,免得夜長夢多。”
槿汐笑道:“皇上這般重視娘娘,只不知請了誰作冊封使,是國公抑或丞相,更或者是宗親?”
我漠然道:“冊封的旨意要緊,管誰是冊封使呢?”
槿汐頷首道:“娘娘說的是。只是今番要回宮,有些東西娘娘是一定要捨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