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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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衰老的面頰蒼白如太液池凋盡的殘荷,玄凌一眼瞧見,厲聲喝道:“你怎可對母后放肆!”
皇后向玄凌微微一笑,漆黑的瞳仁中己經失散往日凝重光輝,彷佛是無窮無盡的空洞與絕望,緩緩念道:“夫唯乾始必賴乎坤成健順之功,以備外治,兼資於內臟,家邦之化始隆。唯中臺之久虛,宜鴻儀之肇舉,愛稽愁典,用協彝章。諮爾攝六宮事嫻貴妃朱氏,秀毓名門,祥鍾世德,事朕久年,敬上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含章而稽著芳型,晉錫榮封,受祉而克嫻內責。提躬淑慎,恂堪繼美於蘭帷;秉德溫恭,信可嗣音於椒殿。往者統六宮而攝職,從宜一準前規;今茲閱三載而屆期,成禮式尊慈諭。恭奉皇太后命,以金冊金寶禮法於深宮。逮斯木之仁恩,永綏後福;覃蘭館鞠衣之德教,敬紹前徽,顧命有寵,鴻麻滋至。欽哉!”
這是她當年的立後詔書,每一字都是她以心血以鮮血以性命換來,背誦如流。
太后置若罔聞,只平心靜氣的看著玄凌:“皇帝,差一枚朱印,那就是還沒有廢后。”
玄凌面色一沉,:“母后,朱氏之罪無可饒恕,兒臣不得不廢了她這皇后以慰宛宛九泉之靈。還望母后不要勸阻。”
太后微微一笑:“你的話倒是說在了前頭,也好,你要哀家不要勸阻,哀家也無意勸阻,漏夜前來見皇上,只是夢到宛宛昔年之事,想來說給皇帝聽。”
玄凌神色一凜,道:“是。”
太后慈愛的撫一撫玄凌的肩膀:“你對阿柔的心,哀家一清二楚,想必她說過的話,你都還記得的。所以,哀家只是提醒你。”太后咳了一聲,低沉道:“阿柔臨死之前,伏在你的膝上告訴你的話,你還記得嗎?”
玄凌身子一震,又驚又愕,他面色很快平靜下來,清晰道:“兒臣無有一日敢忘,只是朱氏罪大極惡。”
冷風輕叩雕花窗檑,卷著草木被雨水浸透的溼冷氣息透過幽深的宮室。銅臺上的燭火燃得久了,那燭芯烏黑蜷曲著,連火焰的光明也漸漸微弱了下去。一簇簇焰火在緋紅的麗紗的燈罩中虛弱的跳動著,那橙黃黯淡的光影越發映照著殿內的景像暗影幢幢,幽昧不明。
太后淡然道:“哀家只是問你。”
玄凌費力嚥下喉中壓抑的怨與怒,沉聲道:“當時宛宛氣息奄奄,伏在朕膝頭請求。”他閉上雙眸,一字一句皆分明道來:“我命薄,無法與四郎白首偕老,連咱們的孩子也不能保住,我唯有宜修一個妹妹,請四郎日後無論如何善待於她,不要廢棄她!”
四郎!四郎!當年便是她如此依依喚他!
太后綿長的嘆息冷冷擊中我的肺腑,她道:“你親口答允了阿柔的,絕不廢棄宜修!”
玄凌憤聲喚道:“母后!”
“皇上!”太后生生壓制住玄凌的悲憤:“你若罔顧對阿柔的承諾,連她遺言也不聽從,來日黃泉相見,你還有何面目去見她?”
玄凌面目哀慟,不可自己,太后憐憫地看著他,口中嚴厲卻分毫不退:“你如今厭棄宜修,連名字也不願稱呼,口口聲聲稱她為朱氏,可你別忘了阿柔何嘗不是朱氏,你母后何嘗不是朱氏?哀家只告訴你一句話——朱門不可出廢后。”
太后眼角餘光向我與蘊蓉身上冷冷一掃:“你們兩個最好也記得。”
我輕輕垂首,坦然回答了聲:“是!”
太后再不顧我,柔聲勸玄凌道:“阿柔素性聰慧,人道臨死心智最清明,宜修的所作所為她未必不曉得,所以才這樣苦苦哀求於你。宜修所為——哀家也容不下她!哀家勸你,只是為日後與阿柔黃泉下相見留下餘地,不要教她魂魄不巡。宜修的朱家也是阿柔的朱家——你別枉費了她一番苦心!”
玄凌只是以深深的沉默相對,太后漫言道:“母后是行將垂死之人,我的話你大可不聽。只是你要記得,你的母親是朱氏,你的髮妻是朱氏,你身上也流著朱氏的血!”言畢,她扶住孫姑姑的手,吩咐道:“竹息,帶皇后回去。”
殿中極安靜,連沉香屑在香爐中融化的聲音亦清淅無礙,彷佛太后從未來過一般。蘊蓉猶自不甘心,握住他的衣襟苦苦哀求:“皇上,太后病糊塗了,您可不能糊塗!宮裡那麼多枉死的孩子,都是您的孩子!”
玄凌靜靜坐在座椅上,只以沉寂而哀默的眼與我相對。
我的心,一分,一分,冷了下去。
次日,玄凌的旨意遍傳六宮:“皇后朱氏,天命不佑,華而不實,不宜母儀天下,念其乃純元皇后之妹,入宮侍奉日久,特念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