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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三旬左右的官兒急匆匆地提著袍裾自府西司獄裡面出來,這人面貌清朗,眉宇間隱含一抹肅殺之氣。正是開封府判官程羽,趙光義的心腹。他走出門來,一撣官袍,便急急向清心樓走去。
清心樓上,方面大耳、不怒自威的趙光義端然就坐,一手舉盞,一手拿著蓋兒輕輕抹著茶葉,將一口香氣氤氳的茶水抿進口中,雙眼微閉,細細回味了片刻,這才嚥下肚去。
已趕上樓來的程羽見他雙目一張。這才適時踏進一步,拱揖施禮道:“大人……”
趙光義盯著手中的茶杯,出神半晌,問道:“禹錫離京有半年多了吧?”
禹錫是程德玄的表字,他的官職雖只是個押衙,但是在趙光義面前,卻是最受寵信的,程羽忙應了聲是,看看他的表情,小心地道:“大人想讓禹錫回京來?”
趙光義搖了搖頭,說道:“官家今日召我進宮,商議西北邊事時,特意提到了楊浩。”
程羽先是一呆,隨即才省悟到他說的是西北那個新設的蘆嶺州知府。程德玄的密奏總是抄錄一份副本轉呈開封府,這些事涉機密的文案都是由他來整理的,對此事的來龍去脈自然瞭解。程德玄的奏表中將楊浩在西北獨斷專行、招攬民心、廣收心腹的事寫的十分詳細,皆有事例佐證,莫非官家終於起了戒心?
趙光義微微一笑,說道:“楊浩此人原本出身於廣原程世雄門下,系府谷折氏一系,雖經官家提拔重用。但其所做所為,卻不見他有絲毫感念皇恩之意,此人野心勃勃,顯然是想效仿西北三藩帝國自立。如果他真能自成一藩,能夠起到分化西北各方作用那也罷了,可他與折藩過從甚密,又接受折藩的種種援助,顯見是已與折藩勾結,成為折藩爪牙,若容其坐大,只能壯大折藩的實力,使西北局面更難控制。”
程羽道:“是,大人卓見,不知官家有何定計?”
趙光義輕哼一聲道:“依我之見,應趁其根基未穩,尚無力量對抗朝廷,而且以他現在的實力,也還不值得折楊兩藩為了他而與朝廷反目,及早除之,消彌禍患”
他啜了。茶,又道:“官家卻以為,楊浩功勞彪炳,朝廷剛剛嘉獎過。而蘆嶺亂象未生,楊浩野心未顯,不便枉舉屠刀,落下不義之名。可以明升暗降之法,將他召進京來,另委他人擔任蘆州知府,兵不血刃地接收蘆嶺勢力,如果楊浩拒不奉詔。亦或推諉搪塞,方可著欽使遽而殺之,心彰國法。”
程羽目光一閃,省悟道:“大人召卑職來,可是要讓卑職通知禹錫暗做手腳,迫使欽使斬殺楊浩,了了這條禍根?”
趙光義一呆,啞然失笑道:“怎麼會,本府在意的是那蘆嶺洲,只消楊浩離任,還能有甚麼作為,值的本府為他拔刀麼?一個不慎,行跡落入官家眼中反而不美。此人不值一提。”
程羽赧然道:“是,卑職愚鈍,那麼……大人是趁機舉薦禹錫為繼任知府了?”
趙光義搖搖頭,站起身,踱到樓前,憑欄俯睢開封府衙,說道:“那麼做不是明擺著安插私人麼?官家慧眼如炬,使不得。本府向官家進言,保舉子張繼祖為繼任知府。”
程羽奇道:“張繼祖?他不是因為貪弊……”
趙光義微微一笑,程羽突然了悟,立即閉口不言。
張繼祖與他是同科進士,又是同鄉,雖然私下沒有什麼往來,在朝中也算是親近的官吏。張繼祖此人怯懦守成,沒什麼政績,前不久因為貪弊被監察御使彈劾,走投無路之下,還曾備了厚禮求到他府上,希望他能引見自己,懇請南衙保他。
程羽分文不收,卻知大人正在用人之際,也未一口回絕,好言安撫了他一番,便將事情源源本本告與趙光義知道。張繼祖的為人秉性,趙光義亦為不屑不恥,不過不知出於什麼考慮,還是動用他的關係,暫時把這件案子壓了下來。
此前,張繼祖與南衙並無往來。行賄投靠又是私密行為,外界自然不知。蘆嶺洲苦寒兇險之地,無罪無過的官兒,隨便指派一個,誰又肯去?那不是流放一般了?如今大人舉薦張繼祖,正好向官家說明他貪弊岫事,而不致為自己留下包庇的隱患。同時借這樁大事,又可將他的罪責輕輕卸下,讓他將功贖罪,牧守蘆嶺。
此人感念南衙恩德,唯有從此投效門下,再者,此人素無膽魄能力。一旦掌理蘆嶺,唯有倚重於程德玄,而且此人只習文而不知武,到那時大人縱然冠軍傳奇不說,官家也會想到程德玄還在蘆嶺,團練使的官職少不了便要分差到程德玄的頭上。西北之地,軍權遠比政權重要,到那時就算張繼祖不會死心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