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來不躲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一隻裝滿了人的船靠上了輪船,人們從船上搭好梯子,爬到了輪船的甲板上。
有一個乾瘦乾瘦的老頭兒走在最前面,他穿著一身黑,鬍子是金黃色的,鼻子是彎的,眼睛是綠的。
“爸爸!”
母親深沉而響亮地大喊一聲,撲到了他的懷裡。
他抱住母親,撫摸著她的臉,聲音很尖地喊著:“噢,傻孩子,怎麼啦?”
“唉,你們這些人啊!”
在這同時,姥姥則像個轉起來的陀螺,一眨眼就和所有的人擁抱、親吻過了。
她把我推到大家面前:“噢,快快,這是米哈洛舅舅,這是雅可夫舅舅,這是娜塔莉婭舅媽,這兩個表哥都叫薩沙,表姐叫卡傑琳娜!”
“咱們都是一家人,怎麼樣,多不多?”
姥爺問姥姥:“身體怎麼樣,老媽媽?”
“他們吻了三下。
姥爺把我從人堆中拉了出來:“你是誰啊?”
“我從阿斯特拉罕上來,從船艙裡跑出來的……”
“噢,天啊,他說的什麼呀!”姥爺問我母親,沒等我回答,就一把推開了我:“啊,看看,顴骨跟他父親一模一樣!好了,下船吧!”
下了船,沿著斜坡往上走,斜坡上鋪著大個兒的鵝卵石,路的兩側長滿了枯黃的野草。
姥爺和我母親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的個兒頭很小,剛到母親的肩膀,他走路走得很快,而母親則像在空中漂浮著似的,俯視著她的父親。
緊跟在他們後面的是兩個舅舅:米哈伊爾①舅舅的黑頭髮梳理得非常整齊,他像姥爺一樣乾瘦乾瘦的;雅可夫舅舅的頭髮是淺色的,打著卷兒。
①米哈洛的暱稱還有幾個胖胖的女人,穿得很鮮豔;6個孩子在最後面,都默不作聲。
和我走在一起的是姥姥和小個子舅媽娜塔莉婭。
這位舅媽臉色蒼白,藍眼睛、大肚子,走起路來很吃力,常常停下來,喘著氣:“哎喲,我可走不動了!”
“唉,他們幹什麼讓你也來啊?真蠢!”姥姥罵道。
走在這群人中間,我感到很孤獨,我覺得自己是個陌生人,連姥姥好像也變了,跟我疏遠了似的。
我最不喜歡姥爺,我聞到了他身上的敵意。我有點怕他,還有點好奇。
上了坡,便有了大街。
一座低低的平房大院矗立在前面。粉紅色的油漆已經非常骯髒了,房簷很低,窗戶是凸出來的。
單看外觀,你會覺得裡面地方很大,可裡面分成了許多間小房間,非常擁擠。
到處都是人,大家好像都在發脾氣,怒氣衝衝地走來走去,孩子們則像一群偷吃的麻雀,竄來跳去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特別難聞的味兒。
院子裡掛滿了溼漉漉的布,地上到處都放著水桶,裡面的水五顏六色,也泡著布。
牆角的一個矮得貼了地的房子裡,爐火燒得正旺,什麼東西煮開了鍋,咕嘟嘟地響,一個看不見人影的人嘴裡喊著些奇怪的詞兒:“紫檀——品紅——硫酸鹽。”
第二章
如今回想那一段日子,我自己都難以置信,我努力想也許是我記錯了,不是真的,可是事實終歸是事實。
那是一段由一個真善美的天才講的悲慘故事,離奇而又黑暗的生活中充斥了太多的殘酷。
我不是單單在講我自己,我講的那個窄小的令人喘不上氣來的恐怖景象,是普通的俄國人曾經有過,直到眼下還沒有消失的真實生活。
姥爺家裡充滿了仇恨,大人之間的一切都是以仇恨為紐帶的,孩子們也爭先恐後地加入了這個行列。
後來從姥姥那兒我才知道,母親來的時候,她的兩個弟弟正強烈要求姥爺分家。
母親帶著我突然回到這個大家庭來,這使他們分家的願望更加迫不及待了。
他們怕母親向姥爺討回她本應該得到的嫁妝。那份嫁妝因為母親違抗父命而結婚被扣下了。兩個舅舅一致認為那份嫁妝應該歸他們所有。
除此之外,當然還有些別的瑣事,諸如由誰在城裡開染坊,又由誰到奧卡河對岸納維諾村去開染坊,等等等等,他們吵吵翻了天。
我們剛到幾天,在廚房裡用餐時就爆發了一場爭吵。
刷地一下,兩個舅舅都立了起來,俯身向前,指著桌子對面的姥爺狂吼,狗咬般地齜出了牙。
姥爺用飯勺敲著桌子,臉漲得通紅,公雞打鳴一樣地叫:“都給我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