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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轉為了暗紅色,而且變得粘稠起來。濃烈的血腥味在戰壕中彌散,再混合上嗆人的硝煙味,讓人感到呼吸困難。
敵機飛得很低,從容地進行著各項攻擊,似乎它們參加的並不是實戰,而是一場例行的演習。
蕭劍揚恨得牙根子直抽,他真想爬起來給這幾個長翅膀的來上兩槍。可部隊在戰前下過死命令:嚴禁對空射擊。
他重重地吐了口氣,一個念頭在胸口翻滾起來,使他感到非常憋悶:
俺們的飛機在哪裡?!
還沒到中午,連長就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實:
他的305團1營2連,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了——全連原有一百五十六名官兵,現在還有戰鬥力的僅剩下三十一人。原有的九挺輕機槍,現在能打響的只有一挺。
這時,作為第二梯隊的3連趕上來增援。隨他們一起來的還有一名傳令兵,帶來了上峰的命令——所有一線部隊,一律不許後退半步,死守陣地。凡有臨陣動搖之情形,必以軍人連坐法處治。
連長一把推開給他包紮傷口的醫護兵,站了起來:
“孃的!費不著‘連坐’!老子沒想活著離開這兒!”
連長看了一眼又被炸得不成樣子的戰壕,用黯啞的嗓音下了一道命令——把嚥了氣的弟兄們的身子抬到戰壕上沿,壘成幾段臨時的胸牆。
【胸牆——修築工事的時候,用泥土或石頭築成的用以保護士兵的防護牆。一般位於戰壕、掩體的上沿。】
活著計程車兵們默默地待在一旁,沒有一個動手。
“媽個巴子!磨蹭個啥!”連長急了,眼睛裡漲滿了紅紅的血絲。
“執行命令!鬼子馬上又要進攻了!”
蕭劍揚跟幾個同伴一塊兒喊了起來:
“連長!俺們寧可叫鬼子打死,也不能用弟兄們的身子……”
大夥兒的嗓子都哽住了。
連長沒有瞧他們,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遠方,喃喃地說了一句:
“要活!只有活著才能讓鬼子死!”
命令終於得到了執行。坑坑窪窪的戰壕上方,出現了幾段新的胸牆。黃綠色的牆體上,有一灘灘暗紅色的斑塊兒,像一張張吶喊著的臉。
日本人的炮擊又開始了。
蕭劍揚蜷著身子,腦袋倚在一段新壘的胸牆上,那是兩名弟兄的軀體。他似乎感到,仍然有幾絲未涼的體溫,從其中的一副軀幹上散發出來。
一股濃烈的異味從胸牆上彌散開來,像新鮮內臟的氣味。
現在他的黃綠色軍服上除了土漬就是血跡,有戰友的血,也有自己的血——一塊彈片劃破了他的左臂。
胳膊上的傷倒不是很重。但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腦袋發木,心裡也麻麻的。
他摸出一發子彈,用尖尖的彈頭使勁兒地在手背上紮了幾下,然後將它放在手心裡,攥得緊緊的。
突然,蕭劍揚聽見從頭頂傳來了一種“嗷……”的聲音,同時感到腦袋上方的空氣在抖動。他這是第一次上正規戰的戰場,還沒有學會聽炮彈飛行的聲音來判斷彈種和彈著點,因此並不知道,一枚大口徑炮彈正向他的身旁砸落。
但是憑著本能,他也覺察出了,一股死亡的氣息正向自己包圍過來。
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十二)
蕭劍揚覺著身子下面的土地震了一下。
咦?咋沒有炮彈爆炸的聲響?也沒有氣浪撲過來?
過了一會兒,蕭劍揚閉著眼摸了摸身上的胳膊腿兒,還好,哥兒幾位都沒挪窩。他再把眼皮撐開半條縫,四下裡瞅了瞅——沒什麼異常,只瞅見身旁幾尺外一張繃得刷白的臉。那是3連的一名下士。
再仔細瞧瞧,原來在他倆的身子之間,出現了一個臉盆大的地洞。
大難不死的悸動,加上抑制不住的好奇心,促使蕭劍揚等鬼子的炮擊一停就爬了過去,用工兵剷起勁兒地挖起來。洞很深,蕭劍揚向旁邊的那位下士招了招手——兄弟,幫把手吧!
兩個人從土裡刨出了個沒響的炮彈頭,足有小冬瓜般粗細。黑黢黢的彈體上還有幾個漢字——昭和十二年。
蕭劍揚啐了口唾沫,心裡罵道,鬧了半天,原來碰到個大日本蝗軍的瞎雞巴彈!
【淞滬會戰期間,日軍的炮彈常出現“啞彈”的情況。比如國民革命軍第98師294旅旅部附員龔傳文、上海保安總隊第2團第2大隊重機槍中隊隊長楊俊,都曾親身經歷過類似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