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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閃爍著一絲難得的光焰。年青的秦王站在榻前,眼中便是一眶淚水。鄭國只愣怔怔看著秦王,嘴角抽搐著說不出話來。嬴政高聲說:“老令啊,沒有你,便沒有涇水河渠!放水大典,誰也不能取代你!到時抬你出去,老令只須搖搖號令,行麼?”李斯看得很清楚,那一刻,鄭國溝壑縱橫的黝黑臉膛驟然間老淚縱橫,喉頭咕的一聲便昏了過去。也就是在那一刻,李斯深深感悟了年青秦王“賞功不欺心”的罕見品性,一時也是止不住的熱淚盈眶。自後三日,眼看大典在即,李斯每日都要去探視幾趟鄭國,可每次都見鄭國在昏昏大睡。今日,鄭國行麼?
萬千人眾的灼熱目光之下,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鄭國從軍榻上坐了起來,站了起來,撐持著那支探水鐵尺,緩慢地沉重地一步一步地向將臺走來。司禮的李斯驚愕得不知所措,疾步迎來想扶鄭國,又覺不妥,便亦步亦趨地跟著鄭國走上將臺,竟是先自一頭大汗淋漓。
此時,中山峰頂的大旗遙遙三擺,表示引水口已經一切就緒。只見佇立在將臺上的鄭國像一段黝黑的枯樹,凝目遠望峰頂龍口,緩緩舉起了細長的探水鐵尺,猛然奮力張臂,砸向了牛皮大鼓。鼓聲一響,李斯立即飛步過去,張開兩臂攬住了搖搖欲倒的鄭國。
“水!過山了……”鄭國黝黑的臉猛然抽搐了。
“老令醒來!水頭來了!”李斯搖著鄭國,說不清是哭是笑。
此際遙聞中山峰頂一陣號角一陣轟鳴,隆隆沉雷從天而降,瓠口峽谷激盪起漫天的白霧黃塵,一股濃烈而又清新的土腥水汽立時撲進了每個人的鼻中。兩岸萬千人眾的忘情吶喊伴著龍口噴激飛濺的巨大雪浪,轟轟隆隆地跌入了瓠口,衝向了峽谷。
鄭國猛然醒轉,忽地起身一吼:“水雷如常!涇水渠成——!”
一句未了,鄭國又搖搖欲倒。李斯堪堪扶住,趙高已經飛步搶來,雙手一抄便要托起鄭國去行營救治。鄭國卻倏地睜眼:“不!老夫還要走水查渠!”一句話沒說完,人已經直挺挺從趙高臂彎掙脫出來。此時嬴政大步趕來,聽李斯一說立即高聲下令:“小高子,駟馬王車!”說罷一蹲身背起鄭國大步便走。
九尺傘蓋的青銅駟馬王車轔轔駛來堪堪停住,嬴政恰恰大步趕到,不由分說將鄭國扶上了寬大的車廂。車中少年內侍扶住鄭國坐靠妥帖,嬴政便是高聲一句:“老令,你坐在車上聽水。但有紕漏,只敲傘蓋銅柱!”鄭國滿臉通紅連連搖手:“秦王秦王,大大不妥,老臣能走……”嬴政哈哈大笑:“妥妥妥!老令縱然能走,今日也得坐車!”
說話間李斯趕到,嬴政匆忙一揮手:“我去趕水頭,客卿後邊查渠。”
李斯還沒來得及答話,年青的秦王已經風一般去了。
李斯笑著搖搖頭,對王車上的鄭國一拱手高聲道:“老令哥哥,秦王趕水頭去了,你也先走,我帶大工們後邊查渠。”鄭國黑紅臉上汪著涔涔汗水,探水鐵尺噹噹敲打著車廂:“好!老夫先走,趕不上水頭也趕個喜慶!”一言落點,駟馬王車譁啷啟動,山坡趕水人眾立即閃開了一條大道。及至王綰帶一班青壯吏員疾步趕來,秦王已經沒了人影。
王綰頓時大急,二話不說飛步追趕下去。
趕水頭,是敬水老秦人的又一古老風習。蓋秦人老祖伯益部族,是與大禹並肩治水的遠古英雄族群,自來對“水頭”有著久遠的仰慕情結。那時候,秦人部族經年累月在三山五嶽間疏導天下亂水。但有新的水道開闢,汪洋大水激盪著流入水道,水頭昂首飛撲倒卷巨浪激起塵霧濺起雪白浪花,一條巨龍飛騰呼嘯在峽谷水道。兩岸秦人歡呼著追逐水頭,直是治水者的最大盛典。這種久遠的記憶,化成了無數傳說掌故,流傳在所有的秦人部族中。即或後來遊牧躬耕於隴西草原群山,偶爾開得些許短渠,渠成放水之日,老秦人也一定是傾巢而出追逐著水頭歡騰不斷。立國關中數百年,秦人開渠寥寥無幾,數得上的大渠,只有秦穆公時百里奚在關中西部開出的那條百里渠,趕水頭的盛大慶典便也漸漸淡出了老秦人的風習。縱然如此,那條百里渠每年春季放水,還是有黑壓壓人群在渠岸追逐著水頭歡呼,不吃不喝一直追到盡頭。
如今,這條鋪滿秦人鮮血的四百多里的涇水大渠,已經巍巍然成為真正的天下第一渠。一朝放水,豈能不喚起老秦人久遠的記憶與風習?除了不得不提前回鄉照應渠水入田的一家之長,幾乎家家都有人留下趕水頭。老秦人期盼著昂昂龍頭的飛騰之象,能隨著趕水頭的家人帶來光耀的歲月。大典前一日,所有民工都清理了營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