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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麼,看你也買不起。三叔公拿了些柔軟的繩索,把女仔們一個挨一個捆上。
另一個漢子也湊上來,往扶桑眼睛裡瞅,像從鑰匙孔窺探很暗的屋內。他說:是不是有點呆?她眼神不知痛癢。
那一個說:三叔公,把她給我做兩夜老婆,你要幾多錢?
去,給過你她還值屁的錢?燒青打出豁口來了。三叔公喜洋洋地罵。
最末來拴扶桑。三叔公說:叔公要活得下去,都娶了你們做老婆。
她是怎麼到你手的,三叔公?漢子還在盤算扶桑。
怎麼到手?偷來的,拿藥蒙來的,嘴上抹蜜哄來的。三叔公心氣平和地說。
扶桑和其他女仔們被塞進馬車。車廂裡還堆有別種貨物,一股鹹魚香氣。
女仔們意識到今後的日子裡有鹹魚吃,心裡都是一陣好受。
馬車停了,三叔公呼人卸貨。他從衣袋掏出一張價單,遞給門口迎出來的阿媽。價單是現貨交易所統一印的,公佈每一天的現貨行情。
價單被阿媽湊到亮處去讀。
四月十六日
——大米,二元一袋。
——鮮蝦,十分一磅。
——成魚,八分一磅。
——……
——女仔,六元一磅。
阿媽捏著價單把女仔們粗看一遍,沒見疤癩瘸瞎,便把錢數給了三叔公。
乖些,啊?三叔公響噹噹地笑,叔公改日來看你們,啊?
睡到天半明,睡得沉到底的扶桑被鬧醒。一個女聲在叫。叫聲像屠豬,又直又硬。
扶桑跑出去,見四個同來的女仔早已趴在她隔壁的屋門上往縫裡看。
那屋床上躺著個人,黑頭髮一床都是。人是個女的,一身精光,兩腿給兩個男人朝外扯住,雙手給縛在床頭。
阿媽站在她襠間,以一根鐵釺穩穩伸去。
叫聲太響,門被擠開也無人知覺。
女仔叫:“我丟你老母哇!”
罵得好,阿媽說,再罵狠些!不罵這些男人罵誰?!她換一根燒得鮮紅的釺子。再罵狠些!有什麼過意不去?叫出名字來罵!害你染病!阿媽面孔前細細一股青煙起來。
扶桑 3(4)
女仔叫到一半停了。
阿媽說:過去了,也好。她喘得整個人一上一下。
屋裡的人這時留神到門縫中的女仔們。
這不是死,阿媽對她們說,是病除了。回你們屋睡去,別惹這鐵釺子往你們眼裡捅。
三四天之後,扶桑見那個一直緊閉的門開了,出來個女人,見誰都點頭笑笑,說自己好了。她很薄很薄,走到太陽裡,陽光能穿透她,因此她投在地上的影子也十分淺淡、朦朧。風大時,她的薄身影像一片樹葉一樣捲起。
她對扶桑點點頭。
你新來的。
扶桑笑一下。
她也笑一下,露出前面四顆門齒和後面無牙的廢墟。兩頰由於落齒而在頦骨下形成凹穴,笑時便成了巨大的兩個笑靨。
你多大歲數?她問扶桑。
二十.
哦,你好老了。我比你還小一歲。我都覺得自己老得只剩筋了!她笑出聲來。
又過幾天,她不見了。說是她沒什麼重大的病,那點*病也讓紅鐵釺子治淨了。她就是正常地老死了,壽終正寢。
阿媽的大團臉平整坦蕩,好歹將這十九歲的女子妥妥善善地養老送終了。
不管人們怎樣吼叫,把拳頭堅成林子;怎樣把“中國佬滾出去”寫得粗暴,他們仍是源源不斷地從大洋對岸過來了。
他們不聲不響,緩緩漫上海岸,沉默無語地看著你;你擋住他右邊的路,他便從你左邊透過,你把路全擋完,他便低下頭,耐心溫和地等待你走開。如此的耐心與溫和,使你最終會走開。他們如此柔緩,綿延不斷地蔓延,睜著一雙雙平直溫和的黑眼睛。
從未見過如此溫和頑韌的生物。
拖著辮子的矮小身影一望無際地從海岸爬上來,以那忍讓一切的黑眼睛逼你屈服。
在他們的溫和與乖順中,成百上千的年輕女奴被運載來了。他們溫和地處置一路上死去的女奴,安詳地將無數屍體拋進海洋。他們的溫和使殘忍與邪惡變成了不可解的缺定義的東西。殘忍和邪惡在那樣永恆的溫和中也像女人似是而非的腳一樣帶有謎的色彩,成為鴉片般的奇幻。
在他們和諧地自相奴役相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