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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一團亂麻,或萬道金光,片片曦雲,或釋土浮現,華光流淌,或陰寒森森,白光湧動,早些時候來的也好,剛剛現身的也罷,都靜靜立著,隱約將隋觀圍在正中,默默注視著他。
隋觀卻只笑著抬頭。
不知何時,濃濃的水霧已經覆蓋了整片江岸,在北方鬥法的魔修散修、釋修仙修,絲毫不能察覺身邊的滾滾水霧,依舊在霧中鬥得越發激烈…
這霧越興越濃,很快帶來滾滾的烏黑氣浪,迅速越過大江的北邊,衝向浮南地界,將黑壓壓的山脈、新建的寺廟,林立的村子通通淹沒。
“滴答。”
天空中的烏光越發濃厚,細密的雨滴開始遍佈大地,此雨並不大,卻清冷逼人,僅僅三兩滴,便讓人覺得身子沉乏,笨重起來。
隋觀沐浴在此雨之中,反而顯得輕鬆自在,手中的信蠹卻在大雨之中哆嗦起來。
一點點黑色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他的黑髮迅速被衝落,露出稀疏泛白的頭骨,皮肉翻滾著化為白氣,順著臉角流淌,雙手則緊緊鎖在隋觀腕上,無力地掙扎著。
即使掙扎毫無成效,強烈的求生意志依舊讓他緊緊銜著口中的銅雀,滾滾的神通不計代價地不斷湧入其中,以求一線生機。
不知多少道視線從各方注視而來,寂靜且幽深,濃厚的烏光徹底遮蔽了天際,使得整片戰場黯淡無光,漆黑如夜,唯一有光彩的卻是那四道龐大的金身,各立一方,卻只是笑。
一切很快陷入濃重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應當是『如重濁』!’
不知過了多久,寧婉微微低下頭,腳底的水霧之中已經沒有半點動靜,從這大江的岸邊,一直延伸到廣闊的白江溪之地,同樣沒有任何動靜,安靜得像無人的荒野。
那四道龐大的金身紛紛動搖起來,巨大的身軀在黑氣之中顫動,彷彿這威嚴的巨像受了重錘敲擊,發出沉悶的痛聲,劇烈的破碎聲隨之響起,彷彿有無數巨石滾落。
“嘩啦…”
沙沙的沙石之聲混著琉璃破碎之聲響動,成了這黑暗天地裡唯一的聲響,而漆黑的天地之中唯有一處光明,便是信蠹口中的銅雀。
隋觀目光奇特,笑出聲來:
“竟然連【觀星銅雀】都自己準備好了!”
聽到這個名字,寧婉雙目中閃過一抹不可思議的色彩,突然抬起頭來,呆呆地望著魔修口中小巧的銅雀。
隋觀終於鬆開手,靜靜立著,信蠹的身軀如同一張被揉碎的紙般支離破碎,濃厚的白光薈萃在玉石之上,終於有無窮無盡的雲霧,從他身上飄散而出,紛紛揚揚,直往天際而去。
隕落的氣象沖天而起,引得陣陣波動,滾滾雲氣飄忽,在這一片黑暗的淥水之氣中顯得格外陰柔暗沉,不見神異。
“轟隆!”
沉悶的響聲從地脈之中湧起,清亮亮的泉水從腳底下迸發,一時間狂風大起,原本瀰漫整片戰場的水霧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向北方推進。
隋觀靜靜立在滾滾的向北衝去的水霧之中,那雙邪異的青紫色眸子滿意地眯起。
他的身前如同黑暗的大海退潮,露出一寸一寸的赤裸土地,夾雜著的清亮亮的泉水和無窮無盡的、姿態各異的白骨。
大江以北的廣闊土地已經了無生機。
這些白骨或手持法器、或跪倒在地,骨質閃動著溫潤的光,可更多的是遠方整個白江溪流域,無數屍骨仍立在土地上,倒映在碎片般的泉水之中。
大欲道這幾年從北遷來百萬寺佃百姓,數十息之內,已無聲息,白骨盈野,泉水波濤。
時刻籠罩在隋觀身上的神通光彩也終於散去,熟悉的太虛再度從每個人的視野裡浮現而出。
萬丈金光也好、重重釋土也罷,此刻早已消散無蹤,可在場的每一位紫府都呆愣下來,默默的望著太虛。
從來黑暗、寂靜的太虛之中,終於有了不同的變化,一抹亮光顯露於眾人的視野。
此光如同初月,顯現出極淺的弧形,上藍下白,正懸在太虛之中,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卻牢牢地勾住了眾人的眼睛。
這弧光彷彿受了什麼壓制,忽明忽暗,其餘的部分時不時浮現出來,卻又極快地黑暗下去,快得彷彿從未出現過,可諸位都是紫府,怎麼能看不清!
諸位都能看見密密麻麻的道觀與宮闕在光彩之中若隱若現,道道樓臺都呈現出皎潔的白色和深沉的灰黑,隱約還能看見密密麻麻的長羽懸掛在屋簷之下,隨風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