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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湯終於煮好了,我們連飯都來不及做了,就盛出來分享。
好大的一層油。這樣的美味,終生難忘!
艱苦慣了的人,吃了一點油,就膩住了。兩隻鵝,我們竟然吃了三頓才吃完。口中餘香,幾天不散。
這天,酒足飯飽,水曲柳又跟我們胡吹他在武鬥中的戰績。老龔偶然提到二隊集體戶那幫小子以前曾來尋釁的事。水曲柳一聽就火了:“還有這事兒?他們是哪的?一中的?走,去找他們,給你們報仇!”
我們一夥氣勢洶洶,來到了二隊集體戶。
集體戶只有兩個女生,其餘的都回長春了。沒找到人,水曲柳很不甘心,又問:“他們還有沒有別的戶?”
我們說:“一隊集體戶也是一中的。”
“走!”水曲柳抬腿就走。
一隊集體戶也是人不多,只有一個小帥哥在男生屋子裡。水曲柳跟他搭上了話,互相寒暄了幾句。
小帥哥說:“你們坐,我去給你們燒點兒熱水。”
帥哥在外面忙,水曲柳對我們說:“冤家路窄。這小子得罪過我,他沒認出我來。等會兒看我的。”
一會兒,帥哥拿了幾個碗進來。
水曲柳說:“你先別忙,我跟你說幾句話。你認得我嗎?”
帥哥搖搖頭。
水曲柳說:“你忘性可挺大!今年夏天,我到你們公社知青辦去辦事,一進門,沒見有幹部。那時候是不是你在裡邊?”
帥哥遲疑著說:“可能是吧。”
“我當時問你,這兒沒人嗎?你說什麼?”
“我……忘了。”
“你說,我不是人嗎?對不對,是不是這麼說的?”
小帥哥個頭不高,很精幹,穿著極其時髦,小翻領拉鎖一絲不苟。面對突然的挑釁,他倒還不失風度,說:“大哥,是我說的,我錯了。”
“你很牛逼呀!那天我忙,沒搭理你。你以為一中的就沒人敢惹?”
帥哥還是不卑不亢:“大哥,我錯了。”
說時遲,那時快,水曲柳上去就是兩個“電炮”。帥哥嘴角立刻滲出了血,但他沒有躲,站得仍很直,只是說:“對不起,我錯了。”
這帥哥跟我們並無仇怨,我們看不過,趕緊上前勸住水曲柳。
水曲柳說:“你今天態度還不錯啊。知道了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是,大哥。”
水曲柳說:“知道我是誰嗎?二中敢死隊的水曲柳。你們一中的要想拔豪橫,還嫩了點兒!走!”他把大衣的衣襟一甩,朝我們揮了一下手,帶著我們揚長而去。
出門後,水曲柳仰天大笑:“哈哈,放心吧,他們一中的今後再敢欺負你們,我改姓!”
我們終於揚眉吐氣了一回。
就這樣,每天到處亂逛,我們感覺很瀟灑,遠強於前一段墳墓似的生活。
這期間,我收到了父親一封來信。父親說,他已經從幹校回來了,但並不意味著下放生活的結束,更漫長的流放還在後面。單位下令,一部分幹部全家都要去“插隊”,當時叫“幹部走五。七道路”。這是專用術語了,就是讓他們與工農相結合,不過想當工人那是奢望,而是徹底被趕出城市,去過老農的生活。父親說,他的“歷史問題”雖然查無實據,但終究也是個“問題”,所以導致這次被長期發配,連累了全家。他讓我抽空回家去一躺,再不回去,家就不在長春了。信不長,也沒有一貫的教誨,只是有些傷感。
我聯想到父親的身體,不敢想象他怎麼幹得了沉重的農活兒?又想到,難道一家人就要永遠告別城市了?
命運有時候真是面目猙獰,不給人一點兒希望,非要把所有的不幸通通加到某一群人頭上。明明是惡意的懲罰,卻又冠冕堂皇,讓你連反抗都沒有理由。
我讀罷信,長嘆一聲,恨不得立刻就回家去。在長春,眼下還有我溫暖的家。可是這家,馬上要消失了。今後所謂的家,還不知道在那個鄉下的土坯房裡。這已經不是遊戲了,是代表正義的力量對我們這類人的懲罰。面朝黃土背朝天,是他們賜予我和我的家庭的唯一出路。
我到鄰居的老農家裡去了一躺,問問有沒有新鮮的小米,想買一點兒給父親帶回去。父親有胃病,他今後還要像大老張和王隊長那樣當農民,我沒法兒幫助他,只能以此來表示一下心意。
鄰居說,新小米還沒有磨出來,讓我等兩天。
水曲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