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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帶來絕望,也帶來了罪惡,絕望、恐懼、飢餓、仇恨讓一些人變得邪惡而瘋狂,肆無忌憚地搶劫,無緣無故地槍殺。在這條漫漫的漆黑長路上,難民們恐懼不已,人人自危。眼見身邊的老弱婦孺遭到無恥的欺凌、掠奪和殺戮,竟少有人出頭制止。良知已被恐懼和苦難消磨殆盡,絕望和麻木成了人們僅存的心情,不同的人祈求著不同的神靈保佑著自己,祈求同樣的厄運不要在自己的身上降臨。
大夥都嚷嚷餓了。老旦帶領大家來到了離大路不遠的小山坡上,圍坐成一個圈。梁文強和麻子妹開始分發食物。這半天的經歷讓麻子妹簡直變了一個人,表情不再囂張,對大家說話都細聲細氣的,總之像個女人樣了。屁龍的響屁仍舊放個不停,她還去翻了幾片藥給他吃下,讓梁文強受寵若驚。幾個爺們也冷得直打哆嗦,輪番抱著朱銅頭的一瓶燒刀子,就著饅頭往下灌,大薛一仰脖子就喝掉半瓶,心疼得朱銅頭一個勁地嘬牙花子。楊青山寸步不離幾箱子藥品和食物,見人過來就舉槍,把過來巡視的陳玉茗嚇了一跳,心想早晚得給這廝弄一副好眼鏡來,要不遲早會有人死得冤枉。小丫頭說爹媽都管他叫巧巧,大名不知道。趙海濤怕她凍著,就把她抱在懷裡取暖,巧巧很調皮,一個勁把冰涼的小手塞到他的肚皮裡,激得海濤一個勁打她的屁股,兩人有說有笑的,這孩子暫時淡忘了失去親人的傷痛。
“救命!來人哪,打劫啦!”
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喊叫,大家聞聲看去,不遠處幾個男人正在哄搶著一個女人的包袱,一人用腳猛踹著她的肚子,女人死死地抓著包,被拖出好遠。她的男人想是得了病,趴在一張破席上一動不動。近在咫尺的老旦等人氣得七竅生煙,大薛走過去,拎起槍來,照著其中一個傢伙的腦袋就是一槍托,那人的腦袋登時紅白相間,眼見是活不成了,其他幾個頓作鳥獸散。那女人哭著給大薛磕頭,大薛也不受,面無表情地走了回來。老旦衝麻子妹點了點頭,麻子妹拿給他們兩個饅頭,又看了一眼那個男人,衝大家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老旦決定讓大家多休息一會兒,但是更多的逃難者還是選擇了繼續前進,不願在這恐怖的黑夜裡停留。很多原本餓得頭暈眼花的人受了風寒,走著走著就一頭栽倒在地,再也無力爬起來。有的一家幾口都先後倒在路上,黑暗中的踩踏讓他們更快地死去,成為一具具冰冷骯髒的屍體。老旦靜靜地坐在一個石頭上,忽明忽暗的菸袋鍋子照亮了他的臉。這個夜晚註定是今生難忘了!他突然意識到戰爭的殘酷不僅僅是在前線上,後方發生的事情更讓人不寒而慄!和鬼子真刀真槍地幹,就算害怕,至少還有數不清的弟兄們一起戰鬥,生死與共。而戰爭給毫無抵抗能力,只能隨波逐流的老百姓帶來的,是一種無法描述的恐懼。他們隨時隨地都可能喪命,奪命的可能是鬼子的槍炮,可能是同胞的自殘,也可能是飢寒傷病……看來真的要亡國了,這些老百姓們只管奪命逃亡,哪還有氣力關心國家的存亡?那些陷入絕望的人往往用比鬼子更加殘酷的手段去對待自己的同胞,原因也許只是為了一個饅頭,一片菜葉。老旦意識到自己回家的希望如今越來越渺茫,每向前走一步都只會離它更遠,那點希望如今已經化為一種刺穿心底的傷痛了。
“老哥!”
一宿都沒有吱聲的陳玉茗突然說了話。
“俺……俺覺得害怕!”陳玉茗冷不防冒出這麼一句,這可不像陳玉茗說的話,老旦一驚,頓了頓才緩緩回話:
“俺也有點,也許就是這一陣兒吧,心裡沒底,不像在前線。”
老旦給陳玉茗遞過煙桿子,陳玉茗猛吸了兩口,那一撮光亮照亮了他的臉龐,那張臉泛著油光,眉頭緊鎖,兩眼通紅,充滿著恐懼和不安。說來也怪,與陳玉茗生死與共這麼久,老旦還從沒有仔細觀察過他。平時的陳玉茗堅強勇敢、沉著穩重,竟然也會消沉至此?
“你家裡還有啥人哩?咋沒有聽你說過?”
“俺家裡人都死光了,就剩俺一個。”
“哦?一個都沒了?”
“沒了,俺爹孃死得早,兄弟們也沒長起來。俺成家之後住在菏澤鄉下,孩子生下來半年就病死了!”
“那你的女人哩?”
“俺把她殺了!”
老旦大吃一驚,原來陳玉茗竟是這樣的身世,還身背一條人命!
“俺原本在縣城裡賣面,掙點辛苦錢養家,總還好過種地。她卻和村子裡別人鬼混,背了俺不知道混了多久。俺的孩子也是被她耽誤的!後來俺外姓親戚家人向我告了狀,俺一氣之下就用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