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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掉五十七本!我們四個合作的人,合作不到三個月,賠得慘兮兮,三個都退出了,只有我堅持。每個月都騎著腳踏車自己發書,書太重了,騎到後來,大腿兩邊的淋巴腺都腫了起來!”
我聽了,實在非常震動,原來這本已十分成功的雜誌,是如此艱辛創辦的。假若沒有過人的熱情和毅力,大概早就收兵了吧!怪不得年紀尚輕的鑫濤,已經“早生華髮”了。然後,我們又談到《皇冠》雜誌的現狀,說也不信,這本雜誌已發行了快十年,仍然非常艱苦,由於利潤太少,始終都是“慘澹經營”。鑫濤手下,只有一個職員,厚厚的一本雜誌,從看稿、編輯、美工、印刷,到校對,他樣樣都要做。說著說著,他就笑了起來:“真不容易,現在已熬到第九年,我們終於遇到了一個瓊瑤!或者,皇冠是真的要起飛了!”
很大的恭維,我笑了,滿懷溫暖。那一夜,真是很溫馨的一夜。第二天,我就乘火車回高雄,鑫濤仍然到火車站來送我。我上了車,他遞給我一個很大的牛皮紙口袋,說:
“一點小禮物,回家以後再拆!”
我拿起來,沉甸甸的,像是一本大開本的書。我收下了,一路都沒有拆封。回到家裡,慶筠迎了過來,滿臉困惑的對我說:“嗒!好奇怪的事,有人送來一架落地電唱收音機!不知道是不是送錯了地址!”我奔過去一看,好豪華的一架落地電唱機,四聲道身歷聲的,簡直太奢侈了!自從我的小破收音機被小偷偷掉以後,我就和音樂絕緣了。此時看到電唱機,實在驚訝極了。電唱機上沒名片,沒卡片,什麼都沒有。我突然想起鑫濤給我的牛皮紙口袋,匆匆開啟一看,竟然是一疊唱片,有柴可夫斯基,有貝多芬,有史特拉文斯基和莫札特!我翻弄著唱片,一張小紙條掉下來,鑫濤那天馬行空的“草書”,草草的寫著:
“知道你寫作的辛勞後,深覺慚愧,稿費一直算得不高,因《皇冠》也撐持得相當辛苦。一架落地電唱機,是從閒談中,得知你們家庭中所需要的,請看在特意讓高雄朋友代勞的一片苦心中,笑納吧!”
我衷心感動,不止為了唱機,還有我手中的唱片,如此細心的安排,實在是個有心人。(事隔多年以後,我笑著問鑫濤:“第一次見面就煞費苦心的送唱片,送唱機,有沒有心懷不軌呀?”鑫濤正色回答:“別冤枉了好人!知道你寫作得那麼艱苦,覺得太抱歉了,想補償你一些稿費,又怕傷了你的自尊。後來聽你說不喜歡熱門音樂,比較愛古典音樂,我才好不容易,想出送唱機的點子!”然後,他又笑笑說:“雖然沒有‘心懷不軌’,倒的確是‘用心良苦’呢!”)
就這樣,我們家裡有了唱機,我可以一邊寫作,一邊聽音樂,寫作時不再那麼孤單了。我也有了冰箱,可以一星期買一次菜,節省了不少時間。《皇冠》和《聯副》的稿費加起來,已是一筆不小的數字。眼看生活的困窘,即將成為過去。但是,慶筠的落寞和失意,卻與日俱增。我越忙於寫作,他就越孤寂,我的稿子發表出來,他不再有笑意。一天,他苦惱的凝視著我,說:“我應該到‘清水’去的!”
“清水”是臺中附近的一個窮鄉僻壤,慶筠在剛到鋁業公司上班未久時,忽然想轉行去教書,“清水”有個中學給了他聘書。他認為,“隱居”到“清水”,可以逃掉都市裡的誘惑,可以埋頭寫作,那麼他就能寫出不朽名著。這個“去清水”的決定,被我推翻了,我不肯跟著他一再搬家,也不認為“寫作”與“清水”有什麼大關係。再有,鋁業公司待遇好,“清水”待遇低,也是我考慮的一大因素。自從推翻去“清水”的決定後,慶筠每當最失意時,就會提到“清水”。
“只有到‘清水’才能寫作嗎?”我問他。“那麼,你就去吧!這次我不攔你了!”“你已經‘攔’過了!”他憂鬱的說:“你攔住了我,然後你自己可以平穩的走下去!我給了你一個寫作環境,你卻從來不給我寫作環境!”他緊緊的盯著我,沉痛極了。“你現在已經得意了,報紙、雜誌,大家搶著要你的稿子,可是,我呢?我在哪裡呢?我在哪裡呢?”
他悲愴的說著,落寞的,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那夜,我抱著兒子,對著窗外黑暗的穹蒼,做了一個最後的決定:我要放掉慶筠,我要給他自由,我要讓他從家庭的束縛裡解脫出來!我再也不要拖累他,不止我不要,兒子也不要!如果沒有我和小慶的羈絆,說不定他還有很燦爛的一片天空!
第十六章 1964年,離婚·寫作·出書
一九六四年,我的生活全然改變。
那一年,父親受聘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