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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嬰啼聲,號角聲,馬蹄聲,啜泣聲中幕下。
這出戏非但寫出了夫妻深情,也把當時抗戰的氣氛寫得淋漓盡致,小故事看大時代,實在是很成功的呢!
觀眾倒也十分踴躍,觀眾的反應也十分熱烈,但是在看完戲後,大家就快樂地、滿足地一鬨而散,很少有人自由樂捐一些演出的經費。因此,演了幾天的戲,非但不能賴以賺出一些家用,連每天必須打破的盤子,和那盤紅薯都無法籌錢去補充,也就只好真正落幕了。我們這一路的“逃難”,實在是高潮起伏,好戲連臺。只會教書和唸書的父母,為了謀生,簡直使出了渾身解數。紅薯、餈粑賣過了,粉墨登場也試過了。到此時,已經一籌莫展。這是我們無數次“山窮水盡”後,又面臨到一次“行不得也”的困境。好心的縣長,看我們戲又演不成,強盜也抓不到,覺得我們弄到這個地步,確實與他管理不善有關。當下,就急忙替父親和瞿伯伯安排了兩份工作,熱心的對我們說:
“不要再走了,留下來吧!”
事實上,我們已經走得太累了,經過縣長一挽留,大家真的在劍河停留下來。這一停留,居然留了半年多。
第二十六章 抗戰勝利了!
在“劍河”停留的一段日子,大概是我們流亡以來,最平靜的日子了。母親在這段日子中學會了做鞋子,我們三個孩子都有新鞋子穿了。父親呢,他依舊忙忙碌碌的,有天,從鄰居家抱回一個大牛角,原來他拜了個金石師父,學起刻圖章來了。父親刻了一大堆牛角圖章,興猶未盡,有天,他採了一段竹節,用竹根做了個筆筒,他在竹筒上面,精心雕刻了兩個大字:
勁節
是這兩個大字觸動了父親的心事吧,那些日子,他悶悶不樂,連瞿伯伯的笑話,也不能逗他笑了。於是,母親明白了,她說:“你還是想去四川吧!”
“是啊!”父親長嘆著:“一百里已經走了九十里了!現在停下來真沒道理。”“可是,我們沒錢哪!”
“從東安河裡爬出來的時候,我們有錢嗎?”父親問。“比起那時候,現在不是強多了!”原來,在劍河,父親還有些小收入呢!於是,那幾天,父母商量又商量,終於決定了:我們要繼續走下去,一直走到四川,一直走到重慶。這次,瞿伯伯不肯跟我們一起走了,他堅持要捉到強盜以後再走。但他祝福我們。當我們全家動身的那一天,他依依不捨的直送到城外,併為我們虔誠的唸經祝禱!
我們又開始走了!行行重行行,翻不完的山,走不完的路。
終於,我們到達四川省境了。
記憶中,進入四川后,我們就開始在翻山越嶺。
走山路是很苦的,那些山雖然荒涼,卻常有土匪出沒。我們一來要擔心毒蛇野獸,一方面要擔心土匪。雖然我們身上都沒財物,但是,如果像上次一樣,被土匪連換洗衣服都搶了去,我們又沒有個瞿伯伯會念經告狀,那豈不是災情慘重!
這樣,有天,我們在山中走著。走啊走的,突然前面出現兩個壯丁,抬著個擔架,擔架上,一塊白布連頭帶腳的蓋住那躺著的人,默默的經過我們身邊,走進深山裡去了。父母有些疑惑,也不敢問什麼。再走一會兒,又出現兩個人,抬著蒙了白布的擔架,走進深山裡去。片刻,第三次,擔架又出現了……山風吹在人身上,突然變得涼颼颼的。那沉默的抬擔架的人,那白布,那擔架……不知怎的,一直讓我們背脊發冷,這景象太詭異了。終於,當又一個擔架出現時,父親忍不住問:
“怎麼回事?有人生病嗎?”
“生病?”抬擔架的瞪了父親一眼:“死了!都死了!抬到山裡去埋!”原來,這些都是運屍人,那白布下都是屍體,再經探詢,才知道這整個山區,都正在霍亂流行,每天都要死一批人,每天都有更多的人倒下。山區貧困,抗戰時藥物又缺乏,只能眼看一個個人死去!昨天抬屍的,今天可能就成了被抬的!
父母毛骨悚然,面色凝重,帶著我們,小心的趨避著那些屍體。整天,我們不停的遇到抬屍人,我和弟弟們,到底年紀小,見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到了黃昏時,我父親揹著我小弟弟,已走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和麒麟這對雙胞胎,看到已經是下山路了,就手牽手衝下山去。父母都落在後面了。到了出山口,我們兩個,早已飢腸轆轆,放眼看去,正好看到一個小販在路口賣擔擔麵,有個擔架放在路邊,兩個抬擔架的正在吃擔擔麵。面香繞鼻而來,我和麒麟,禁不起誘惑,就走過去,加入了那兩個抬屍人,坐下來,各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