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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身邊,頭上壓著冷毛巾,渾身滾燙……我早已感染了瘧疾,只是硬撐在那兒,現在是完全發作了。這樣,在那小客棧裡,母親和我都病倒了。那“打擺子”的滋味,至今還深深刻在我記憶中,它忽兒熱得你滿身大汗,忽兒又冷入骨髓,使你周身抖顫,再加上劇烈的頭疼,和渾身痠痛。六歲的我,畢竟無法忍受這些,我開始哭泣,不停的哭泣。“後來,這病曾折磨我好幾年,忽好忽發,直到勝利後復員到上海,才完全治癒。”
一家五口,病倒了兩個。請醫生的錢再也籌不出來了,客棧的住宿費也欠了很多,客棧老闆生怕我們母女死在他的客棧裡,不住催我們搬走。到了這步田地,真正是已經山窮水盡,一家五口,擠在小房間裡,彼此面面相覷,不禁都悽然淚下。這時,我們全家,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都早已典當一空,再也沒有東西可以賣了。
眼看全家要結束在這小山城裡,母親顯然已放棄了希望,她常常和父親談起死亡。我病得昏昏沉沉,總是回憶起在東安河中的情形,當時何以不死?今日難道會死?這樣,“奇蹟”又再度來臨了。這天,父親和往日一樣,又出去“想辦法”。我和母親都躺在那暗沉沉的房間裡呻吟等死。忽然間,門開了,父親帶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興奮的對母親嚷:
“你瞧!我遇見了誰?”
同時,那年輕人直撲床前,激動的喊:
“陳師母,你們怎麼會狼狽到這種地步?”
原來,這是父親教過的一個學生,姓蕭。(名字叫什麼,我已記不清楚。)當時,蕭先生正在廣西大學當助教,而廣西大學正好疏散到融縣。父親滿街亂竄時,竟遇到了這位蕭先生!當時,蕭先生一看我們母女都已病得半死,弟弟們也都餓得半死,他毫不遲疑,立即跑出去,請醫生,買藥,買食物,結清欠客棧的錢……他馬不停蹄的為我們全家奔走,那份熱心及熱情,真令人感動。我們一家,總在危急關頭,有這樣的奇遇,也實在是很費解的事。或者,患難之中,人與人之間,更容易發揮潛在的互助之情吧!
我們的難關,終於在蕭先生的全力協助下度過了。瘧疾也被藥物所控制了。但是,我們已身無分文,而前面的路還長著呢,如何繼續下去呢?為了解決我們以後的問題,蕭先生又把父親介紹給廣西大學。當時,廣西大學的教授職員,都已經走的走了,散的散了,學校當局,正為師資缺乏而焦慮,雖在戰爭中,學校仍有復課的信心。當他們和父親一談之下,認為父親是難得的人才,立刻聘用了父親。於是,我們做夢也想不到,在融縣那個小地方,只因我們母女一病,父親竟進入了廣西大學,有了職業,有了薪水,解決了我們以後許多困難。於是,我們跟著廣西大學,集體行動,繼續往貴州撤退。第一步,就是搭乘一條小木船,沿著山間的一條激流融河,往貴州的榕江前進。在這小船中,我們又度過了驚險刺激的二十天。
第十九章 融河二十日
我們坐的小船,正像國畫中老漁翁垂釣江邊的那種小船,細細長長的,中間有一個半圓的篷,是用竹片編成的,篷的兩頭是船頭和船尾,篷下便是“船艙”。在圖畫中,這種船是很詩情畫意的,但你必須乘坐這種小船,捱過二十天的激流逆行,就簡直苦不堪言了。
廣西大學一共租下了二十多條這種小船,編成了一個船隊。每兩戶人家共坐一條船。我們當然也與另外一家人共同分配一條船。“船艙”的中間掛起了一條布幔,作為藩籬。這一半的“船艙”有多大呢?在我的記憶中,比一張方桌大不了多少。白天,我們一家大小五口,圍坐在一起,中間用一床棉被蓋住腿,說說笑笑,倒也容易捱過。到了晚上,面積怎麼也不夠五個人平臥下來,必須有兩個人輪流睡到船頭的“甲板”上去——至少有兩個人的頭或腳,必須暴露在“船篷”以外——天晴,倒也罷了,到了下雨刮風的天氣,可真慘不忍睹。風浪太急的時候,江水也會沾得衣襟盡溼,露水也會浸得你徹骨冰冷。記憶中,我常常輪到睡在“甲板”上!(也許父母認為我比弟弟們年長一點,比他們更能忍受一點風寒。)記憶中,我常常被冰涼的雨水、河水、露水冷醒!記憶中,我還是倦極而入眠。那麼長時期的“煎熬”,居然沒有生病,也可說是奇蹟了!
船艙的面積,已不夠我們容身,炊事只能發展到船頭上去。伙食當然是愈簡單愈好,早餐稀飯,用點紅糖拌一下就打發過去了,午晚餐,用白飯拌點豬油和鹽,就可以充飢了。我們經常就這樣沒有佐菜下飯的。可能隔一天才有一道“美味”打牙祭——幾顆辣椒炒豌豆。那一小瓶辣椒豌豆,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