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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第一部長篇,又是他接受的!他真是個有慧眼的人呢!我還沒從興奮中恢復,他又來了第二封信,熱心的和我討論書中的幾個細節是否需要修正?我來不及回信,他又來了第三封,建議我改寫“第一章”,讓主角先跳出來。(我的初稿中,第一章是許多女學生一齊出場。)我接受了每一項建議,重改我的《窗外》。一九六三年七月,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窗外》,發表在《皇冠》雜誌上了。兩個月後,這本書發行了單行本。我首次在街頭的書攤上,看到自己的書陳列著。心裡的喜悅真是難以言喻,我悄悄的在書攤前逛來逛去,偷偷看著那本書。看到居然有人去買書,我興奮得心臟怦怦亂跳。晚上回家,做夢都會笑。平鑫濤的信,如雪片般飛來:
“第一版‘窗外’,已被搶購一空,現正再版中……”
“第二版《窗外》,又已售完,現在趕印第三版,已決定一次印五千本……”
“第三版《窗外》,又快賣完了。你在忙些什麼?難道沒有新作問世,不準備‘乘勝追擊’嗎?……”
哇!我實在有些暈陶陶,從來沒有人用這麼“直接”的方式,來“肯定”我的寫作。多年以來,在父母的懷疑下,在自卑感的作祟下,在兒子的眼淚下,在生活的煎熬下……不停不休的寫,卻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寫作是否有意義?這樣的“寫”,幾乎在每個字中都揉著血和淚,如今,這番掙扎,終於得到了回饋!我看著平鑫濤的信,淚水盈眶。怪不得古人有詩說:“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回憶我的“寫作”路程,真正是“寒徹骨”呀!
就在平鑫濤不斷報佳音、催新稿的當兒。《窗外》帶給我的“壓力”,竟如排山倒海般湧來。首先是我的父母,他們看了《窗外》,竟勃然大怒!雙雙寫信來指責我,說我不該寫這部小說,“出賣”我的父母!父親的“傳統道德”觀,使他完全不能接受這件事,他在給我的信中說:
“你以為大家是喜歡這部‘作品’,而買這本書嗎?大家不過是要看看你的風流自傳而已!”
母親的來信更加嚴厲:
“原來你的寫作才華,僅止於此!你就這樣等不及的要賺錢嗎?除了‘出賣’你的父母以外,你還有沒有別的本事?我生你養你育你,竟換得你用這種方式來報答——你寫了一本書來罵父母!”
天啊!我沒有要罵父母,我愛他們,我真的愛他們!《窗外》是我生命裡最強烈的故事,這故事中如果沒有我的父母,就根本不能成立!我或者寫得太坦白,太真實,不過,就在我下筆的時候,我對父母雖然有“怨”,卻有更多的“愛”呀!難道他們看不懂?難道他們體會不出來?難道他們根本不曾“深入”我的內心世界,竟無法接受我的書。我捧著父母的來信,又覺得自己闖了大禍,罪該萬死!淚水就滴滴滾落。我親愛的父母啊,為什麼要這樣誤會我呢?我走這條路,走得如此艱辛,你們為什麼不鼓勵我,反而要生氣呢?我不瞭解,我真的是百思而不得其解。慶筠下班回來,看我兩眼哭得紅紅的,驚問為什麼。我把父母的信拿給他看,他跳起來說: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不管是誰的作品,都無法逃開人生的範圍呀!一個作者會把自己的生活,反映到作品裡去,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們這樣責怪你,實在太過份了!”他伸出手給我,慷慨的說:“別哭,你還有我!”
我好感動,真的好感動。
但是,沒有幾天,慶筠又徹夜不歸了。當他拖著疲倦的腳步,睜著佈滿紅絲的眼睛,狼狽而踉蹌的回到家裡,他不等我開口,就先發制人的對我大吼:
“不要怪我不回家,也不要怪我去賭錢!都是你,你和你那本見了鬼的《窗外》!你恨不得向全世界宣佈你的真愛,那麼,你把我置於何地?你有沒有顧全過我的自尊?我的感覺?”
我驚愕得幾乎不會說話,好半晌,我才低低的說:“你不是說,每個作家的第一部小說,都是自傳,你會諒解嗎?”“會諒解的是神!”他大喊:“我不是!我只是人!連你的父母都不會諒解你!我怎會諒解你!”
我呆呆的跌坐在椅子裡,腦中昏昏沉沉的,連思想的力氣都沒有了。幾天之後,我在報紙的副刊上,讀到一篇作品,作者是慶筠。再仔細一看,文章的內容,居然在寫我,他杜撰了許多事情,把我痛痛快快的大罵了一場。我等他回家,深深的注視著他,我沉痛的說:“我不知道你這樣恨我!”
他看著報紙,頓時歉容滿面。
“對不起,”他說:“那天我覺得沮喪極了,所以寫了這篇東西,這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