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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裡,餘校長突然醒來,一縷笛聲反反覆覆地敲打著視窗。餘校長有些心煩,免不了在心裡埋怨孫四海,真有心事,不如起早去菩薩面前敬上一支香燭,何苦期期艾艾地用笛子吹來吹去。片刻後,餘校長又原諒了他。孫四海吹笛子的年頭,同李子的年齡差不多。明愛芬在世時,日子過得不能再艱難了,自己都沒煩過他的笛聲,看來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身上。這樣一想,他就記起那天孫四海與鄧有米說對口詞時,自己最後才說的話,一定刺痛了孫四海心裡的傷口。其實,誰心裡沒有傷口哩!孫四海所說的姻緣,藍小梅煎的那碗荷包蛋,這些都是別人體會不到的痛。
人都是這樣,越是睡不著,越愛亂想。
餘校長後來生自己的氣了,他從床上坐起來,衝著黑洞洞的屋子自言自語:“十場大雪,才見到一場。離開春還早,五十歲的男人未必還能動什麼春心!”
再躺下去時,餘校長霍地記起葉碧秋父親的話:讓葉碧秋跟著出發。那是在要求,派人送他女兒去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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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過年,又落了一場雪。
之前只是陰了兩天,連小雨都沒見到。地表溫度沒有下降,雪就積不起來。有人來往的路上,很快就暢通無阻了。
界嶺小學的操場上,天天都能見到外出打工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千里迢迢趕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來學校看孩子。有順路的人,連家門都沒進,揹著行李站在教室外面,等下課了,一把摟過自己的孩子。那種親熱,連餘校長都感動得兩眼溼溼的。要是有孩子正好不舒服,依偎在父母懷裡,用小手將父母的大手牽到自己身上有痛感的地方撫摸幾下,做母親的往往會雙淚長流。界嶺的孩子,相互間沒有不認識的,這時候,他們都會圍在一旁,拍著巴掌,用學校裡教的普通話一聲聲地叫:某某的爸爸回了!某某的媽媽回了!在外面打工再不順利的人,都會從包裡掏出一些糖果,一五一十地散發出去,不管是低年級學生,還是高年級學生,人人都有一兩顆。
所以,界嶺人過年,從打工的人返鄉就開始了。
村委會的人差不多每天都要來學校轉一轉,看看有哪些外出的人回來了,根據這些人與孩子見面時拿出來的禮物判斷其收入情況,他們的目的是為了及時催要當年或者往年應交的各種稅費款項。但不管判斷的結果如何,他們都不會馬上去別人家
裡討債,長年親情割裂,骨肉分離,總算盼來團聚,突然冒出一個討債的,肯定是要被人當成災星。
每天傍晚降下國旗後,餘校長和鄧有米都會將某些本不需要立即扔掉的東西,扔到學校倒垃圾的地方。他們這樣做,是想看看被學生們扔掉的糖果紙有多少。這種習慣在孫四海身上以一種抒情的形式出現,他會橫吹笛子,沿著操場的邊緣,邊走邊吹,在王小蘭可能出現的路口或長或短地站一陣,再走回來。如此先後兩次經過那些花花綠綠的糖果紙,這些沒有任何用處的垃圾,會直接影響到笛聲的高亢與低迴,悠揚與沉鬱。
根據這些相互關聯的表現,餘校長他們每年都能準確預估村委會拖欠的工資是毫無指望,還是有部分指望,從而決定他們去村委會討要工資的時機與力度。雖然大部分打工的人要到放寒假之後才能回來,先到家的這些人就像抽樣調查物件,最終結果不會出現大的逆轉。
與往年相比,今年的情況似乎更加不妙。
閉學典禮的早上,餘校長正帶著十幾個寄宿生舉行升旗儀式,就有兩位家長出現在操場上。他們結伴從廣東東莞回來,昨天下午在縣城下了長途汽車,再也捨不得花錢住宿和買車票了,從太陽落走到太陽昇,靠著兩條腿走回界嶺。兩位家長的兒子都在升旗隊伍裡,他們從懷裡掏了半天,才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將兒子欠的學費交了。之後各自掏出一些糖果,湊在一起分給與兒子一起寄宿的十幾個孩子。
閉學典禮的時間要比上課晚一個小時,如往常一樣按時到校的學生都在操場上嬉鬧。餘壯遠佔著唯一一張水泥做的乒乓球檯。就連上廁所都要用球拍佔著球檯,不許別人碰一下。與他對打的人,不管輸贏只准打三個球,打完了就下去,換別人上來。
餘校長還在與鄧有米說早上的事,那兩個在外面辛辛苦苦做了一整年的家長,如此狼狽地面對自己的孩子,讓他心痛不已。鄧有米比他的心腸硬一些,他覺得年底就剩下那麼幾天了,欠了一整年的工資,若是沒有指望,我們自己會更心痛。
他倆正在顧影自憐,孫四海掛著一臉冷笑走過來。
餘校長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