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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是男人中裡的異類。惟有恨,轉無聊。即使過了三百年,容若仍是寂寞的,欣賞愛慕他的多是女人。
於中好
獨背殘陽上小樓,誰家玉笛韻偏幽。一行白雁遙天暮,幾點黃花滿地秋。
驚節序,嘆沉浮,穠華如夢水東流。人間所事堪惆悵,莫向橫塘問舊遊。
【上小樓】
登高遠望是人在落寞時常做的事。所謂眼界,是有一定界限的,離了原先所在境地,突破了原有的界限再看山光水影一花一木,都有突破和新鮮。如果沒有登高,陳子昂不會在幽州臺那樣一個小土坡上將小我與大志,霎那與永恆,古與今,崇高與渺小置於無限廣闊的宇宙背景下,撞擊出人生的永恆感慨,吟出“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絕唱。
李煜在被囚的日子裡獨上西樓,目光穿越了清寂小院,再次看見的,是南唐的宮闕,車水馬龍,宮娥纖纖絲幕重重,亡國之恨一次又衝擊他的心靈,衍生出波折如水的人生長恨。晏殊一生仕途平順,宦歌生涯,過著嘗無一日無宴飲的侈糜生活,華麗如錦他亦有蕭瑟的時候,某夜突然黯然了一把,寫下“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的句子,好象一路繁花如錦,突然來到一處山石潔瘦的清溪清潔地,反而心眼開闊。
容若這闋《鷓鴣天》亦為登高感傷之作,雖比不上前賢,但也頗精妙,有獨到之處。短短一闋詞,表現手法多樣。有視覺:殘陽小樓;有聽覺:玉笛偏幽;有遠景:一行白雁;有近景:幾點黃花;有心理活動:驚節序,嘆沉浮;也有秉懷直呼:人間所事堪惆悵,容若將所見所感交錯紛呈,身世之感與眼前景緻互融,收放自如,很是清麗婉曲。
有人說,這是一首秋日登高懷人之作,此說亦有道理。不過,我所關心的並不是容若在懷念誰,而是他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如秋葉黃花般蕭瑟的心態。
人間所事堪惆悵,不免使人聯想到他的另一首《浣溪紗》中的下闋:“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那是寫在下雪的冬日。如今是黃花飄零的秋天。時光轉過一年,日子是一天天在消磨,惆悵卻如影跟隨。
江南多有橫塘,所指不一。“妾家住橫塘”是崔顥的橫塘,李賀等人也寫過。蘇州的橫塘是唐伯虎住過的地方。“凌波不過橫塘路”是賀鑄的橫塘。因此似乎不必拘泥於確切的地理位置。詞中泛指江南,且以橫塘代指記憶中曾一起走過,擁有過美好回憶的地方。“莫向橫塘問舊遊”一句結全詞亦暗開出新境,因全詞已寫足了秋景蕭瑟,末一句“舊遊”兩字暗含的春光繾綣,無憂無慮已是不言而喻了。
舊時橫塘明月路,少年郎,不知愁。白馬春衫足風流。到如今形單影隻,心似寒秋,故地怎重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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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縷曲(1)
德也狂生耳,偶然間、淄塵京國,烏衣門第。有酒惟澆趙州土,誰會成生此意。不通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盡英雄淚。君不見,月如水。
共君此夜須沉醉。且由他、娥眉謠諑,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尋思起、從頭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後身緣、恐結他生裡。然諾重,君須記。
【君須記】
除了哀婉,容若也深沉,大約是身陷官場覆雨翻雲的事看多了,免不了“吟罷恩仇心事湧,江湖俠骨恐無多”的消沉,就少了幾分任俠江湖氣,唯一例外的是答顧貞觀的一闕《金縷曲》。這一首看似信筆拈來,數個“君”字,又兩個“身”字,全拋開詞家死規矩,情感若紅日噴湧而出,叫人讀了大呼痛快,是可以佐酒忍不住幹一大浮白那種痛快!
容若似被風吹落錯地方生長的種子,感慨著“偶然間、淄塵京國,烏衣門第”。彷彿這榮華是老天硬塞給他的。他終其一生不識命運安排的軌跡,桀驁不馴,內心做困獸之鬥。同是“烏衣門第”, 容若吟出這句話身世之嘆甚重,沒有“烏衣巷口夕陽斜”的惘然,讀不出對世事的感謂。不以權貴為喜,不以門第為傲。他落落清朗,隱隱落泊。反而贏得一幫狂傲不羈的江南名士折節下交。
梁汾,是顧貞觀的號。清康熙十五年(1676年)顧貞觀應明珠之聘,為納蘭家西賓,容若與他一見如故引為摯友。
這闋《金縷曲》即是容若認識他不久後在《側帽投壺圖》上題的詞,既為自己寫照,也為其交遊寫照,中間還交錯著對娥眉謠諑的感慨,又照應了答應顧貞觀營救吳漢槎的事,運筆疏朗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