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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原來將天地完全掩蓋住的大雨,也小了下來,只是淅淅瀝瀝的灑落。
站在庭院的廊前,只能看到郭藥師曾經的都管衙署的一切,被雨水洗得乾乾淨淨,石頭壘砌起來的圍牆,閃閃發亮。整個空氣中,散發出一種清涼而讓人渾身一振的味道。
內院之外,兩個勝捷軍士卒正在門口守候,小雨當中,他們一動不動。內院門口的雕花門框,就懸在他們的頭上。此處裝飾風格,比宋地少了一分繁複富麗,卻多了一分粗獷簡潔。牆上排水的獸口就在兩名沉默站立的鐵甲士卒旁邊嘩嘩的吐出水流,偶爾濺在甲葉上,似乎都能聽見清冷凜冽的聲音。
衙署之外,涿州城安靜無聲,只是蜷伏在新的征服者腳下。這座要隘經歷兩次變亂,現在渴求的,恐怕也只是平安而已。只有城牆上刁斗之聲暗啞,遠遠的傳了過來。
——這是老子的涿州。
蕭言站在階前,只是心滿意足的想著。胸膛當中洋溢著的,唯有成就感。
涿州已下,一千二百餘流散常勝軍投降。用了半個白天,他們大部已經收縮排城,換句話說,蕭言暫時放棄了對南面的值守警戒,他反正也用不著。只有在北面和西面,在和丘虎臣李存忠商議之後,派出了小隊哨探,也不在外設卡,只是以騎兵巡邏哨探,張開警戒幕。
城中現在已經完全閉城,城門除了緊閉,也用石塊土包大木完全堵塞住。城內城外,要有聯絡,就靠垂繩爬城。所有在涿州倉庫檢點到的守具,一概搬上城牆。
白梃兵和勝捷軍這幾百人,忙得是團團轉。每個人都是腳不點地。任務實在太多,守城、哨探、城內戒備、監視千餘常勝軍降卒,讓人直分不開身來。馬擴、李存忠、丘虎臣等將弁,全都忙得昏天黑地,當然更少不了派出十餘騎,將這天大的喜訊回報回去!
在馬擴和蕭言的商議之下,繳獲不多的糧秣,也用一半開倉,接濟城中不多的百姓。雖然現在軍資緊張異常,也不知道宋軍什麼時候能接應過來。但是以少兵臨大城。安定人心要緊。而且如果要守涿州城,區區幾百兵定然不夠,到時候肯定要徵發民壯協守,不如大方一些。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卻是馬擴認為。大宋王師收復故土。一定要有不同於遼人氣象,才能在將來,讓燕地百姓歸心!
對於馬擴一力堅持的這個主意,李存忠丘虎臣這些直接帶兵的都有腹誹。對當兵的人來說,糧食就是寶貝,沒有糧草,再強的兵也得散。蕭言帶著大家夥兒克復涿州,遼人得知,還不得趕緊回師?到時候籠城而戰,支撐下去。靠著的還不是糧草?
鬼知道在這裡得守候幾天!對於大宋軍前決策的效率,大家心裡都有數。
不過蕭言,倒是笑著贊同了馬擴的意見。一則是一路以來,馬擴都是極其的給自己面子,他這個根基深厚,出身西軍嫡系,更得到童貫重用的正牌宣贊,放手讓自己指揮這場戰事在。這等小事,還是不要掃了這位馬兄的面子才好。
二則就是,他對下一步,有著自己的盤算…………
兩位宣贊意見相同,李存忠和丘虎臣也至好嘀嘀咕咕的認了。
自己可從來都未曾以克復涿州為滿足!馬擴以降,恐怕都在想著,怎麼樣儘可能長久的將涿州城守下去,守住這個北進燕京的橋頭堡。可這功勞,對於自己來說,還遠遠不夠!要真正改變這場戰事的命運,也還遠遠不夠!
一切都在掌握,而不是惶恐的等著未來不可知的命運。這種感覺,只能說真他媽的好。
蕭言又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庭院當中,大概也就他一個人這麼清閒而已。說起來自己也渾身是傷,手腕脫臼舊傷未好,現在腳又扭了,身上還有不少擦傷,更是青一塊腫一塊。大家夥兒都去忙,誰也不敢給他蕭太爺分派什麼任務,在大家潛意識當中,蕭言已經成為坐鎮中軍,運籌帷幄,拿最後決斷的此行統帥。所以現在大家夥兒都在外頭,巡城的巡城,修補戰具的修補戰具,計口授糧的計口授糧,忙得昏天黑地,就蕭言悠閒的在庭院裡頭髮呆…………
自己,真的是在發呆麼?蕭言在心裡頭只是淡淡一笑,雖然打下涿州到現在,身體已經疲倦若死,可自己平靜的外表背後,腦海翻騰,卻如長江大河,不曾停歇。
下一步,下一步自己就要將這遼宋之間的局勢,整個翻卷過來,讓遼人主力退縮到燕京,將屏障之地,完全讓出來!自己要讓大宋,提前兩三個月直抵燕京城下,徹底搶在女真人前頭!
這份功績,夠自己在大宋出人頭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