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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失敗,繼盛便由狄道典史,一升山東諸城知縣,再升南京戶部主事,三升刑部員外郎,四升兵部武選司;從三十一年到三十二年,一歲四遷,嚴嵩看清這次繼盛一定是感激涕零了,偏偏繼盛也看清嚴嵩只是一個辜恩誤國的權奸。到任一個月,他彈劾嚴嵩十大罪,又說:嵩有是十罪而又濟之以五奸。知左右侍從之能察意旨也,厚賄結納,凡陛下言動舉措,莫不報嵩,是陛下之左右,皆賊嵩之間諜也。以通政司之主出納也,用趙文華為使,凡有疏至,先送嵩閱,然後入御。王宗茂劾嵩之章,停五日乃上,故嵩得展轉遮飾。是陛下之喉舌,乃賊嵩之鷹犬也。畏廠衛之緝訪也,令子世蕃,結為婚姻。陛下試詰嵩諸孫之婦,皆誰氏乎?是陛下之爪牙,皆賊嵩之瓜葛也。畏科道之多言也,進士非其私屬,不得預中書、行人選;知縣非通賄,不得預給事、御史選。既選之後,入則杯酒結歡,出則饋贐相屬,所有愛憎,授之論刺,歷俸五六年,無所建白,即擢京卿。諸臣忍負國家,不敢忤權臣。是陛下之耳目,皆賊嵩之奴隸也。科道雖入牢籠,而部、寺中或有如徐學詩之輩,亦可懼也,令子世蕃,擇其有才望者羅置門下,凡有事欲行者,先令報嵩,預為佈置,連絡蟠結,深根固蒂。各部堂司,大半皆其羽翼,是陛下之臣工,皆賊嵩之心膂也。陛下奈何愛一賊臣,而忍百萬蒼生陷於塗炭哉!至如大學士徐階,蒙陛下特擢,乃亦每事依違,不敢持正,不可不謂之負國也。
繼盛上疏之前,齋戒三日,滿以為一誠上達,為國除害。但是他卻忘去了世宗底存在。世宗任用嚴嵩,這是世宗底認識;繼盛指摘嚴嵩底奸賊,便是指摘世宗底認識錯誤。這一點徐階看得清,但是徐階對於繼盛底上疏,也是無可如何,只有坐看嚴嵩底挑剔,和刑部尚書何鰲底羅織。繼盛經過廷杖一百以後,系刑部獄三年,最後在嘉靖三十四年,附著毫無關係的都御史張經案中棄市,這是後話。
居正是一個深沉的人,從繼盛下獄以後,處處感到危機。對於時局,他底憤懣已經達到極點,可是偏偏不許流露。他底抱負是偉大的,可是在這個政局裡,只要他做不關痛癢的文章,用不到他底抱負。平生底知己,剩得徐階,然而徐階只是那樣地小心翼翼,縱使居正有什麼主張,他一概不問,永遠是靜靜地待著;而嚴嵩底政權,正在日新月異地,因為受著世宗底栽培而滋長。
這是做詩的時機罷!居正充分地把一腔哀怨交給他底詩囊。
述懷
豈是東方隱,沈冥金馬門?方同長卿倦,臥病思梁園。蹇予柄微尚,適俗多憂煩。側身謬通籍,撫心愁觸藩,臃腫非世器,緬懷南山原。幽澗有遺藻,白雲漏芳蓀,山中人不歸,眾卉森以繁。永願謝塵累,閒居養營魂,百年貴有適,貴賤寧足論。(詩一)
適志
有欲苦不足,無慾亦無憂,羲和振六轡,駒隙無停留,我志在虛寂,苟得非所求,雖居一世間,脫若雲煙浮。芙蕖濯清水,滄江漂白鷗。魯連志存齊,綺皓亦安劉,偉哉古人達,千載想徽猷。(同上)
蒲生野塘中
蒲生野塘中,其葉何離離,秋風不相借,靡為泉下泥。四序代炎涼,光景日夜馳,榮瘁不自保,倏忽誰能知。愚闇觀目前,達人契真機,履霜知冰凝,見盛恆慮衰。種松勿負垣,植蘭勿當逵,臨市嘆黃犬,但為後世嗤。(同上)
在那個時代裡,政治界的人物,大都是熱中的。無疑地,居正底整個政治生活,充滿熱中的氣息。然而這時他居然恬淡了。他沒有忘去魯連存齊、綺皓安劉的偉業,但是眼前正留著種松負垣、植蘭當逵的炯戒。歸去罷,歸去罷,江陵底山水正在向他招手。
據敬修《文忠公行實》,居正元配顧氏,繼配王氏。他第一次結婚在那一年,不可考。從詩集編次看,大致嘉靖三十二年,顧氏已經死去一年了。詩題:“餘有內人之喪一年矣,偶讀韋蘇州傷內詩,愴然有感。”這首詩很流露了居正夫婦間的愛戀:“蹇薄遘運屯,中路棄所歡,嬿婉一何促,飲此長恨端”四句,指明他們相處的時期,並不太長,然而已經永別了。“離魂寄空館,遺嬰未能言”,正寫出寄櫬北京的情形,遺嬰是否就是敬修,也不可知。(王世貞《首輔傳》卷七言居正以妻喪請急歸,與居正言不合。)
顧氏死後,不久居正又結婚了,這是王氏。正和一切再娶底情形一樣,人生底缺憾是無法彌補的。居正詩集中《朱鳥吟》底最後兩句:“仙遊誠足娛,故雌安可忘”,是一個證明。
歸去罷,歸去罷!平生的抱負無法實現,當朝的權奸無法掃除;同年的楊繼盛已經下獄,自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