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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流西安慰自己:不說就算了,平時可以逼供,今天要做個體諒的人,畢竟傷心人傷心地……
昌東居然開口了。
“現在你看不到了,當初,沒有刮大沙暴的時候,這裡有一片沙山的坡面上,全都是裸出的沙漠玫瑰石,是一種風礪石,結晶體,形狀酷似玫瑰,很少有的象花礦石。”
“在特殊的地質條件下,經過上萬年變遷和風化形成,不枯不萎。”
葉流西很理解:是比真正的玫瑰花要有內涵,那玩意兒多刺,死貴,放一晚還蔫。
“孔央身體不好,從來不進沙漠,這裡氣候她適應不了,但我和她相反,生來就對戈壁沙漠感興趣。”
“她猜到我想求婚,估計是遷就我,覺得一個男人一生中的重要時刻,應該發生在重要的地方,我提議她同行,她馬上就答應了。”
他的聲音低下去:“你知道嗎,其實我安排好了車,求婚一結束,就會送她回去,也就差那麼一晚……”
葉流西不說話,也就那麼一晚,殺人只要一刀,心死只要一秒,躲不過去的,都是命了。
昌東長吁一口氣:“我想在深夜的沙漠裡,關掉所有無關的光源,用特殊的燈光,把那一片沙山的沙漠玫瑰,都打成玫紅色……就是這樣,你想求證什麼?”
葉流西頓了一會才說話。
“以你這樣的求婚方式,一個人是辦不到的。”
“你求婚時,要有人負責打光的效果;你想讓孔央覺得浪漫,會安排攝影把一切都記錄下來;想讓她覺得驚喜,佈置的時候,要有人絆住她,不讓她發現……”
昌東靜靜聽著,眼前快速閃過那一晚的一切。
沒錯,都沒錯,有人拽著孔央在帳篷裡聊天,有人拖著射燈在高處調方位,有人指揮車子倒車,儘量空出大的地方,以免影響攝影效果……
“這些都需要提前準備,反覆溝通,大家一起合作,根本就不存在‘你要在鵝頭沙坡子紮營,而其它人強烈反對’這種事。”
昌東笑起來,很久沒試過這個表情了,麵皮緊繃,肌肉都不懂該往哪個方向走,是苦笑吧。
他承認:“是,沒人反對。”
世上多數人都善良,看到別人的喜事,哪怕素不相識,也會道聲恭喜。
“那微博是怎麼回事?”
昌東說:“其實我也不大清楚,我只是當嚮導,山茶的活動想如何策劃、做到什麼效果,我並不關心。”
山茶的負責人跟他商量說,很多人關注這次四大無人區貫穿,但如果只是成天往前碾路,就沒什麼話題和吸引力了——如同文似看山不喜平,他們會在每個階段製造衝突、丟擲謎題、給出驚喜。
求婚是大事,他們想做點出人意料的鋪墊。
昌東說,可以啊,你們看著辦吧。
於是就有了那條微博,負責人還樂顛顛拿給他看,說,看,平時發一條也就幾十個評論,這一條翻幾翻呢,說著拽住負責攝影的人,叮囑他照片拍漂亮點,發下一條微博解密的時候,要配精彩的圖。
葉流西說:“然後……”
“對,然後沙暴就來了。”
往常,從起風到沙暴真正到來,會有一段時間,因為風眼分核心區和外圍,行進需要過程,但那天晚上,沒有過程,只有結局。
他像是已經看開了:“說到底,運氣不好吧。”
誰說人生如戲啊,他耍皮影戲,要有開頭、高…潮、結尾,結不好觀眾會罵爛,人生不是戲,它想斷誰斷誰,想斷哪斷哪,然後在哭天搶地裡收輓聯。
葉流西問他:“為什麼不把真相說出來?”
“說了,跟調查的人說了,他們覺得有這個可能。但是輿論不管這個。”
——其它人都死了,話還不是隨便你說,你當然什麼對自己有利說什麼咯,幸虧有微博做證據,一字一句,全世界都看到了!
家屬眼裡,自己的親人們曾經“強烈反對”去鵝頭沙坡子紮營這件事,他們本來都有生的希望,但被他的一己私利給斷送了。
更糟的是,不少遇難的隊員,因為覺得保費貴,雖然被提醒,但還是沒有購買特種旅遊險——家屬非但得不到賠付,還要分攤因為搜救而產生的費用。
或因利益,或為洩憤,他們亟需抓住一個人,去撕、去咬、去索賠。
誰讓你活下來了?
誰讓你他媽要求婚的?
昌東沒以為事情會釀成那麼大的風暴,後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