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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氣象專家或林業專家,登上現代化科學的殿堂。當然,他也要讓手上生出那值得自豪的硬繭,讓腿上留有那英雄勳章似的傷疤。第一次上山砍竹子,他憑著年少氣壯,不顧勸阻砍了百多斤。不料下山時,他逐漸跟不上隊伍了,一步一跪,忍受著肩上火辣辣的痛,竟遠遠落到了最後。在一個急彎處,竹子太長,兩端都抵住了岩石,卡得他既不能動,又放不下,加上草叢裡沙沙地響,一條蛇倏然逝去,他急得哇哇哭起來……
後來,是老隊長舉著松明子來找到了他。
但這些並不使他洩氣。那麼是什麼使他學會了手腕錶演術呢?他想不太清楚。他只知道,第一次招工給人們的震動太大了。地位分化的可能和現實,使朋友們的熱情消失得太快,算計增加得太多。關於托洛茨基和德熱拉斯的討論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社會調查記錄什麼的被人們撕了捲菸,連菜園子也變得荒草叢生。對幹部的頂撞,與農民的糾紛,知青戶內部為大事小事發生的爭吵,使大家在入睡前更多地想起了今後的出路。“光陰飛快地流逝,一去不再來……”一位知青經常唱起這支印度歌。
一個個都走了。有的是靠爸爸一張字條當兵走了,有的是招工或升學了,有的則公開宣佈姑娘和金錢是目標,戶口也不要,藏著匕首下山。連山那邊那位熱情為自己掌管衣服錢糧的姑娘,也不再讓鴿子帶來紙條,一走就沒有音訊……於是,這個一度熱鬧的知青戶,只剩下一隻鴿子——就像他的影子。
現在,他連影子都沒有了。
沒有影子的人,還是一個人嗎?還是個東西嗎?
好久沒打柴了。稻草也潮溼,根本不接火。小收音機里正在播氣象預報,說是今後幾天內還要下雨。他啪的一聲把收音機關掉。
收音機旁有一封信,是一位老同學寫來的:“……老弟,你白長了一個腦袋,要幹部推在(薦) 你,實在容易。讓他們喜歡你,有這號本事沒有?如果沒有,就得讓他們怕你。專給他們找麻煩,讓他們腦殼痛,逼他們甩包付(袱)!我陸大爺的成工(功)(經驗)就是這樣的……”
他用信紙點火的時候,把信再看了一遍,臉上冒出惡毒的冷笑。對呀,如今軟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狠的怕亡命的。老子破罐破摔,要讓他們六神不寧!
晶晶感謝那隻灰鴿。要不是它,自己早被老鷹撕成碎片了。當時自己一個勁奔逃,忽而俯衝,忽而騰空,但那個巨大的敵人緊緊咬住它,始終像一片烏雲籠罩頭頂。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被刺樹掛住,掉了兩片羽毛,未感覺到痛,但身體不平衡了,速度開始放慢。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晶晶看到了它。咕嘟嘟——那是召喚還是在聲援?晶晶飛過去,跟著它飛越一片棗林,滑過一個麥場,然後鑽進一個大石磨下的窄縫裡。這裡老鷹無法擠進來,而且附近有人影,有狗吠,老鷹果然只敢在高空盤旋,絕望地叫喊一陣,最後喪氣地走了。
飛過藍天(5)
晶晶向灰鴿子拍拍翅膀,發出親切輕柔的咕咕聲。
灰鴿子走了,不一會兒,又帶來一大群鴿子。這是個多麼熱鬧的群體呵。雄的,雌的,大的,小的,白的,灰的,此起彼落地飛翔和跳躍,鴿哨聲響成一片。大家都打量著這個渾身雪白的新朋友。幾隻雄鴿還大聲叫喚,蓬鬆羽毛,顯示聲音的圓潤洪亮,展示寬闊的肩幅和挺健的龍骨。
咕咕咕——晶晶聽出了它們的歡迎和安慰,也儘可能作出了回答,只是它關於湖水和水田的描述,似乎使對*得不可思議。它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但新朋友們還是一個個目光茫然。但不管怎麼樣,它眼下結束了孤單,重新進入火熱的集體。是的是的,它記起了母親的話,沒有集體,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儘管在集體裡也會有不愉快,也會出現爭食或爭偶的打鬥,但群居才會有安全,有交流,有遊戲,有歡樂的歌唱。它們撲撲地從一塊麥田飛向另一塊麥田,從一個屋頂飛向另一個屋頂……在這個過程中,晶晶已經學會了吃麥粒和高粱米。
它吃飽了,喝足了,但還在東張四望,瞪大眼睛尋找什麼。這裡的一切使它沒法忘記“那個地方”、“那個人”。那裡有青山中的湖面,有山溝裡的小木屋。它不是應該飛到那個小木屋去,取來小竹筒裡的紙條嗎?它不是應該在那棵熟悉的老樹枝上,等待主人在晚霞中歸來嗎?它怎麼能停留在這裡?
當然啦,這裡有食物,有朋友,也有草窩,但好像還少了點什麼。是的,這裡似乎什麼也不缺,唯獨沒有它日日相守的圖景和動靜。
它扶搖直上,又徘徊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