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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珠間歇的滴聲犯人的耳朵才能聽得出來。他猜想生活在自由之中的那些人發生什麼不平常的事了。他已很久沒同外界發生任何接觸了,以致他把自己看作了死人。
巡查員依次視察大牢單間牢房和地牢,有幾個犯人,由於他們的行為良好或愚蠢得到了當局的憐憫。巡查員問他們的伙食如何,有什麼要求沒有。他們一致回答說伙食太壞,要求恢復自由。巡查員又問他們還有什麼別的要求沒有。他們搖搖頭!他們除了自由以外還能希求什麼別的呢?巡查員微笑著轉過身來對監獄長說:“我真不明白上面為什麼要作這些無用的視察,你見過一個犯人,就等於見到了全體犯人,說得總是老一套,什麼伙食壞啦,冤枉啦。還有別的犯人嗎?”
“有,危險的犯人和發瘋的犯人都在地牢裡。”
“我們去看看,”巡察查員帶著疲乏的神色說。“我得完成我的任務。我們下去吧。”
“請等一下,我們先派兩個士兵去,”監獄長說。“那些犯人有時只為了活得不耐煩,想判個死刑,就會毫無意義地走極端,那樣你或許可能成為一個犧牲品的。”
“必須採取一切必要的防範措施。”巡查員說。
於是便找來了兩個兵,巡查員他們順著一條汙臭,潮溼,黑暗的樓梯往下走,僅走過這些地方,就已使眼睛,鼻子和呼吸感到很難受了。
“噢!”巡查員走到中途停下來說道,“見什麼鬼,是誰住在這種地方?”
“一個最危險的謀反分子,一個我們奉命要特別嚴加看守的人,這個傢伙什麼都幹得出。”
“就他一個人嗎?”
“當然羅。”
“他到這兒多久了?”
“有一年了吧。”
“他一來就關在這種地方嗎?”
“不,是他想殺死一獄卒以後才關到這裡來的。”
“他想殺死獄卒?”
“是呀,就是替我們掌燈的這一個。對不對,安多尼?”
“對,他要殺我!”獄卒回答。
“他一定是發瘋了。”巡察說。
“他比瘋子還糟糕——他是一個惡鬼!”獄卒答道。
“您要我訓斥他一頓嗎?”巡查員問。
“噢,不必了,這是沒有用的。他已經受夠罪的了。而且,他現在差不多已經瘋了,再過一年,就會變成一個十足的瘋子的。”
“瘋了對他來說反而好些,——他的痛苦會少一些。”巡查員說。從這句話上讀者可以看出,巡查員是一個較有人情味的人,做他這份差事很合適。
“您說得不錯,先生,”監獄長說,“這句話說明您對這一行很有研究,現在,大約再走二十步,下一層樓梯,我們就可以在一間地牢裡看見一個老神甫,他原是義大利一個政黨的領袖,從一八一一年起他就在這兒了,一八一三年發了瘋,從那時起,他就來了一個驚人的轉變。他時而哭,時而笑。以前愈來愈瘦,現在胖起來了。您最好還是去看看他,別去看那個,因為他瘋得很有趣。”
“兩個我都要看,”巡查員回答,“我做事不能敷衍唐塞。”
這是巡查員第一次視察,他想顯示一下他的權威。“我們先去看這一個。”他又說。
“好的。”監獄長答道。於是他向獄卒示意,叫他開啟牢門。
聽到鑰匙在鎖裡的轉動的聲音以及鉸鏈的嘎嘎聲,那本來躑伏在地牢的一角,帶著說不出的快樂在享受從鐵柵裡射進來的一線微光的唐太斯,他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個陌生人,兩個獄卒掌著燈,還有兩個兵陪著他,而且監獄長還脫了帽對他講話,唐太斯猜到來者是何許人,知道他向上層當局申訴的時機到了,於是合著雙手跳向前去。
兩個兵急忙用他們的刺刀向前一擋,因為他們以為他要來傷害巡查員,巡查員也退後了兩三步。唐太斯看出自己被人當作是一個危險的犯人了。於是,他臉上做了一個心地最溫順,最卑微的人所能有的全部表情,用一種令人非常驚訝的虔敬的雄辯進行了一番表白,想打動巡查員的心。
巡查員留神傾聽著,然後轉向監獄長,說道:“他會皈依宗教的,他已經馴服多了。他很害怕,看見刺刀就後退,瘋子是什麼都不怕的。這一點在夏朗東曾出於好奇心而觀察過幾次。”
然後他又轉向犯人,“你有什麼要求?”他說。
“我要求知道我犯了什麼罪,我要求公開審判,總而言之,我要求:假如我有罪,就槍斃我,假如我是冤枉的,就該讓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