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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梅俠一邊收拾檔案,一邊往門外張望,最後把箱子都提到了門口,卻又站住了。
梅俠遲疑地說:“詩伯,我們真的要走啊?不等哥哥嫂子了?”
我返了回來,坐在床邊,心裡說:“不,即使真的出了問題,石泉他絕不會成叛徒,我的孩子們也絕不會成叛徒。我得等,就是天垮下來,我也得等他們回來。”
一直等到星期一的晚上,一青和寧君才回來了,一青進屋就往床上一躺,半天不說話。
我不敢問他,就在一邊守著。冬天的風,在歌樂山的莽莽叢林中穿來穿去,發出尖厲可怕的嘯聲。過了好久,寧君終於忍不住了,哇地一聲撲過來說:“媽媽,石泉被捕了,他被叛徒賣了啊!”
我咬咬牙,半天才說:“你們怎麼現在才回來?”一青躺在床上,兩眼望著天花板,喃喃地說:“我們等了他三天。按規定,過了五分鐘人沒來接頭,我們就該走,可是我們不相信他會出事情,就是出了事情也不相信他會成叛徒。我們等了他整整三天啊。我們今天才知道,他那天和我們一分手,就去和山上下來的一個人接關係,結果一走到接頭地點,就被敵人裝了‘口袋’。要是他叛了,我們今天也回不來了。現在,也不知道人關在哪裡,但願不要被送到這山下來。”
我聽了,心裡一顫,梅俠卻輕輕啜泣起來。一青指的這山下,就是歌樂山下的渣滓洞、白公館。這是兩個魔窟,但凡進去了的人,就沒有出來的。我們起義中的很多同志,就被送到了這裡面,梅俠的丈夫陳作儀,也關在裡面好幾個月了,一點訊息也沒有。
以後的日子很漫長。一青還是帶著寧君,每天走四五十里進城,安排從山上下來的那些同志們的生活和工作。這些人中間,有我們的一些老黨員和骨幹,但是更多的卻是在起義中新入黨的同志和進步群眾,別說是城市鬥爭的經驗,許多人連城也沒進過。前前後後,一青和石泉一起接待了一兩百人,現在石泉出事了,擔子就全部落在了一青身上。這麼多的人要吃要穿要工作,許多人十冬臘月了還穿著單衣,一句話,都得要錢。
一青和我商量怎麼辦。做生意吧,現在物價飛漲,賣出去的錢就買不回新貨來,前一段時間一青也在賣他的藥,實在沒什麼賺頭。想了好久,最後想到現在國民黨剛剛發行金元券,鈔票貶值得厲害,好多人一發工資,就往城裡的米亭子銀元市場上跑,換成銀元保值。再說銀元市場上人多且雜,也好接頭。於是一青就去當銀元販子,成天泡在米亭子去倒賣銀元,回來還拿著銀元跟我講,什麼貨好賣什麼貨不好賣。他指著民國三年出的貨說:“詩伯,你看,這上面袁世凱的眼睛是閉著的,所以叫做‘三年閉眼’,最值錢。要是沒遇上警察來‘圍追堵截’,一天下來也要賺上好幾個呢。”
寧君呢,透過關係,到《國民公報》當了個記者,又拉了些稅務員作陪,去拉廣告。她的勤快加上一青的鬼點子多,每月也能掙上不少的錢。亞彬也下來了,一時沒有合適的事情做,就去賣小菜。每天也不走遠了,就在附近農家買些青菜蘿蔔之類的,挑到磁器口去賣,剩下我和梅俠守家。
我常常在歌樂山的山頂上,一坐就是半天。石泉被捕之後,我沉默多了,腦子裡總是攪著這些年來的許多事情。這是我經歷的華鎣山的第三次起義,從一九二六年到現在,這是第三次了,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這一次的有利條件,都是前兩次不可比擬的。可是結果只打了四十二天,還付出瞭如此慘重的代價。聽一青說,這次失敗是全川性的。孟依他們在下川東率先起事後,即遭敵人重兵“圍剿”,不久川東臨委的委員彭永梧同志犧牲了,他的夫人江竹筠等一大批同志被捕;包括孟伉在內的所有的起義領導人,眼下都成了敵人重賞之下的通緝要犯。接下來那麼紅火的大竹後山,聽說解放區的歌兒都唱上街了,起義也只打了二十多天;到後來敵人牽著警犬搜山,把幾個主要領導都推出來殺了;馮老二他們被敵人圍住之後,也是彈盡糧絕,最後老馮掩護大家突圍,他自己開槍自殺了……
這麼多年來,我們在敵人的心窩子裡搞武裝鬥爭,一直都是隱蔽或者半隱蔽的,而且還得利用敵人之間的種種矛盾,以收漁翁之利。這次不知道怎麼的,看起來轟轟烈烈,大張旗鼓,結果卻是一哄而起,又一鬨而散……正想著,一青帶著兩個人上山來了。其中一個濃眉闊嘴的,和竹棲他們當年在江油的時候就和我認識了,叫黃友凡①;另一個,我不認識,溫文爾雅的,像個學者。經一青介紹,我知道他姓鄧,叫鄧照明②,是我們黨的七大代表。因為當時在四川不算太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