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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的氣味。風沙沙地響著,翻動著向日葵的綠葉子。一堆棉絮似的白雲遮住了太陽,天突然昏暗了,於是煙霧般的雲影落到了草原上,村落上,落到了阿克西妮亞的低垂著的腦袋上,落到了繭絲的粉紅色花萼上,然後又盤旋、翻滾飄逝。
葛利高裡猝然嘆了一口氣,仰面躺下,肩胛骨緊貼在滾熱的土地上。
“你聽我說,阿克西妮亞,”他緩慢地一字一句地說道。“實在太煩人啦,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胸膛裡吸吮似的,我拿定了主意……”
菜園上空響起了一陣吱吱扭扭的大車輪聲。
“往右拐,禿頂的畜生!往右拐!往右拐!
這吆喝聲是那麼大,嚇得阿克西妮亞趕緊趴到地上去。葛利高裡抬起點腦袋,低聲說道:“摘下頭巾來。太顯眼。別叫人看見。”
阿克西妮亞摘下了頭巾。掠過向日葵叢的熱風吹弄著她脖子上的金色細髮捲。
漸漸遠去的大車的吱扭聲消失了。
“我想了這麼個主意,”葛利高裡開口說,“過去的事情,是不能挽回啦,幹嗎還要尋找罪人呢?好歹總要活下去……”
阿克西妮亞抖擻精神,聽著,期待著,手裡撕著從螞蟻嘴裡搶下的花梗。
她看了看葛利高裡的臉,只見他眼睛裡閃著冷酷、令人不安的兇光。
“……我拿定主意,咱倆來結果掉……”
阿克西妮亞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用彎起的手指頭抓住莖蔓堅韌的繭絲,龕動著鼻孔,在等他說出最後的幾個字。恐怖和焦急的火焰拼命舔著她的臉,烤得她口乾舌燥。她以為葛利高裡是要說:“……結果掉司捷潘,”但是他煩躁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它們在困難地龕動著),卻說:“咱們來結果了這樁相好的事兒,好嗎?”
阿克西妮亞站起身來,胸膛亂碰著搖搖晃晃的向日葵的黃色花盤,朝園門口走去。
“阿克西妮亞!”葛利高裡氣急敗壞地喊道。
回答他的是吱扭的園門響聲。
第一卷 第十七章
割完黑麥以後——還沒來得及運到場院上——又到割小麥的時候了。粘土地上和山坡上一片金黃,小麥葉子被太陽曬得都捲起來了,生命已經告終的麥莖也乾枯了。
人們爭說——是個罕見的大豐收。麥穗粗大,麥粒飽滿,沉甸甸。
潘苔萊。普羅貝菲耶維奇和伊莉妮奇娜商量過以後,就這樣決定:如果跟科爾舒諾夫家的親事說成了,就把婚禮延到最後的救主節。
他們還沒有去討回信:因為馬上就要割麥子了,再說,要等到星期天才能去。
星期五出發割麥子去了。三匹馬拉著收割機。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在大車上做木匠活兒,準備裝運麥子的車盤架。彼得羅和葛利高裡去割麥子。
葛利高裡扶著哥哥坐的車伕坐位走著,臉色陰沉。牙齒咬得緊緊的,從下顎骨到顴骨,斜著隆起的一道肌肉在哆哆嗦嗦地上下顫動著。彼得羅知道:這是葛利高裡在生悶氣的標誌,這種時候誰要惹他,那他什麼都幹得出來,但是他的麥色的鬍子上仍然掛著嘲弄的微笑,繼續在逗弄兄弟。
“真的,她全都對我說啦!”
“哼,讓她說吧,”葛利高裡咬著小鬍子的茸毛嘟噥道。
“我正從菜園裡回來。”她說,“忽然聽到麥列霍夫家的葵花地裡有說話的聲音。”“
“彼得羅,別說啦!”
“”是的……有說話的聲音。“她說,”我隔著籬笆往裡一看……“”
葛利高裡不斷地在眨眼睛。
“你還要說,是不是?”
“真是個怪物,你讓我說完嘛!”
“你小心點兒,彼得羅,咱們會打起來的,”葛利高裡漸漸落在收割機後頭,威嚇說。
彼得羅挑了一下眉毛,背朝著馬,臉對著走在後面的葛利高裡。
葛利高裡抓起放在收割機後面的短叉子柄,向彼得羅撲過去。彼得羅丟掉僵繩,從座於上跳下來,躲到馬前頭去。
“呸,該死的!……這傢伙瘋啦!呸!呸!看他……”
葛利高裡像狼一樣呲著牙,把叉子朝彼得羅投去。彼得羅兩手往地上一趴,叉子從他頭頂上飛過去,叉子尖扎進於硬、盡是石頭的土地裡足有一俄寸深八五八書房,在錚錚地抖動著。
彼得羅的臉都青了,攥著被呼叫聲嚇驚了的馬的籠頭,罵道:“你會扎死我的,混蛋!”
“扎死你才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