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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搖。利斯特尼茨基清清楚楚地知道,一個人在這種精神狀態中,要是衝向某個目標,那是非常可怕的。
一九一五年,他曾親眼看見一連步兵連續衝鋒了五次,損失慘重,當又接到“繼續衝鋒”的命令時,連隊的殘兵敗將竟擅自從防區撤下來,向後方開去。利斯特尼茨基奉命率領一連哥薩克去攔截他們,等他把部隊布成散兵線,企圖制止他們的逃跑行動時,那些步兵就向哥薩克們開起槍來。雖然他們不過六十幾個人,可是他發現,這些人卻以一種瘋狂、絕望的英雄氣概,拼死地反擊哥薩克,進行自衛,在馬刀的劈刺聲中倒下,而在垂死之際,卻還不顧一切地衝向死亡和毀滅,因為他們豁出去了,死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一想到這段往事,利斯特尼茨基總是不寒而慄,他激動地用新的眼光打量著哥薩克們的臉,想道:“難道這些人有一天,真會也那樣一轉身,向我們衝過來,而且除了死亡以外,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制止他們了嗎?”當他的視線與這些疲憊。
充滿仇恨的目光相遇時,便得出肯定的結論:“他們會向我們衝過來的!”
和去年相比,哥薩克的情緒已經發生了根本的變化。甚至連唱的歌曲也變了——都是些在戰爭中誕生的、音調陰沉。淒涼的歌曲;利斯特尼茨基走過連隊駐紮的那間工廠的寬敞板棚時,經常聽到一支憂鬱的。無限哀傷的歌曲。總是由三四個人合唱這支歌、一個伴唱的中音唱出非常清脆有力的音凋,它掠過濃重的低音部,顫抖著向高處拔去:噢,我出生的故鄉,我再也見不到你。
在清晨的花園裡我再也見不到黃鶯,聽不到黃鶯的歌唱。
你呀,親愛的媽媽,不要為我過分悲傷。
親愛的媽媽,要知道,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要死在戰場上。
利斯特尼茨基停下腳步,傾聽著,覺得歌曲樸素的憂傷情調有力地感染了他。
彷彿在他那跳得越來越快的心上拉起一根繃得緊緊的琴絃,音色深沉的伴唱中音在不斷挑動這根琴絃,使它痛苦地顫抖。利斯特尼茨基仁立在離板棚不遠的地方,凝視著秋天黃昏的陰雲,不禁熱淚盈眶,刺得眼皮麻酥酥、甜滋滋的。
我馳騁在野外的空地上,我心裡預感到,噢,我心裡預感到,我的心在預言——漂亮的小夥子再也回不了故鄉。
低音部還沒有唱完最後的字句,但是伴唱已經掠過低音部扶搖直上,他的聲音就像高翔的白胸脯野雁的翅膀,顫動飛揚,召喚著同伴,匆匆地述說起來:鉛彈在飛響,射進了我的胸膛。
我倒在戰馬的脖子上,血灑在黑色的馬鬃上……
在休整的日子裡,利斯特尼茨基只聽到過一首歌詞令人振奮、鼓舞的哥薩克民歌。傍晚散步的時候,他走過板棚,聽到一陣醉醺醺的談話聲和哄笑聲。利斯特尼茨基猜出,這是到涅茲維斯卡鎮去領物品的軍需中士從那裡帶回私釀的白酒,在招待哥薩克們。喝得醉醺醺的哥薩克們正在爭論什麼,哈哈笑著。利斯特尼茨基散步回來,老遠就聽到了陣陣雄壯的歌聲和粗擴、刺耳、但卻很流暢的口哨聲:沒有上過戰場的人,就不知道什麼是恐怖。
白天我們渾身溼淋淋,夜裡戰兢兢,整夜都不能入夢。
“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口哨像潺潺的流水聲,盤旋直上。突然,響起了至少也有三十人的同聲合唱,吞沒了口哨聲:野外的空地上,每天每夜,時時刻刻,都是恐怖和悲傷。
有個調皮鬼,顯然是個年輕人,吹著節奏短促的口哨,蹲在地板上跳起舞來。
可以清晰地聽到混雜著歌聲的靴子後跟的僻啪聲:黑海波濤洶湧,艦隊燈火通明。
我們熄滅燈火,消滅土耳其人,頓河哥薩克爭得光榮!
利斯特尼茨基不由自主地微笑著,隨著歌聲的拍子踏著腳步,向前走去。“這種思鄉情緒,在步兵中表現得也許沒有這麼厲害,”他這樣想。但是理智卻鐵面無私地抗議說:“步兵不也是人嗎?當然,哥薩克們對這種被迫無所作為地蹲在戰壕裡苦熬會感到更痛苦,——由於軍務分工不同,他們過慣了流蕩的生活。可是兩年來,他們不是無聊地蹲在戰壕裡,就是在原地折騰,搞一些毫無成效的進攻。軍隊從來沒有這樣軟弱過。現在迫切需要一隻強有力的手、輝煌的勝利和大舉進攻,——要振作士氣。雖然歷史上有過一些這樣的例子,每當戰爭拖延下去,就是最堅定的、訓練有素的軍隊,也會動搖。蘇沃洛夫——就連他,也曾經歷過……但是哥薩克是頂得住的。即使撤退,也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