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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隊的尾部也進了院子,列隊停在院子中間。池塘堤岸上又聚滿了回來洗澡的哥薩克。
過了不大工夫,剛剛開到的補充連的人也來了。葛利高裡和哥哥並排坐下來。
堤岸上的粘土散發著濃重的黴溼的氣味。岸邊渾濁的池水泛著青草似的碧綠光波。
葛利高裡一面用指甲擠著襯衣縫和褶子裡的蝨子,一面說道:“彼得羅,我心裡痛苦死啦。現在我就像個半死不活的人……好像上磨磨過,把我磨碎了,又吐了出來。”
他的聲音幽怨、顫抖,額角添的一條新的黑皺紋(彼得羅直到現在才恐怖地注意到它)斜橫在額角上,這條皺紋使葛利高裡的面貌變得簡直認不出來了,有點兒嚇人,顯得非常陌生。
“這是怎麼回事?”彼得羅脫著襯衣問道,露出脖子周圍有一圈整齊的日曬黑印的潔白的身體。
“聽我說,就是這麼回事,”葛利高裡急促、憤憤地說道,“他們唆使人們到處互相殺戮!簡直變得比狼還兇殘。哪裡都是仇恨。我現在覺得,如果我去咬人一口——這個人立刻會發瘋。”
“你……殺過人了嗎?”
“殺過!……”這兩個字葛利高裡幾乎是大聲喊出來的,他把襯衫揉成一團,扔在腳邊,然後,用手指頭捏了半天喉嚨,好像是在把卡在那裡的詞句順下去似的,眼睛向旁邊看著。
“說下去!”彼得羅命令道,同時把臉掉過去,怕跟弟弟的視線相遇。
“良心在折磨我。我在列什紐夫城下用長矛刺死過一個人。那是正在火頭上……非這樣做不可……可是我為什麼要砍死這個人呢?”
“怎麼啦?”
“還怎麼啦,白殺了一個人,就是為了他,這個混蛋,我的良心在受折磨,夜裡總夢見他,這個混賬。難道是我的錯嗎?”
“你還不習慣。用不了很久,就會習以為常了。”
“你們連——是補充連嗎?”葛利高裡問道。
“為什麼?不是,我們已編人第二十七團。”
“我還以為你們是來補充我們的呢。”
“我們這一連分配到一個步兵師去,我們就是去追趕那個師的,不過補充隊也和我們一塊兒來啦,把些青年人送來補充你們的隊伍。”
“原來這樣。好,咱們洗個澡吧。”
葛利高裡脫掉褲子,匆匆走到堤壩頂上,他的面板是深棕色的,背略微有點駝,但是身材很勻稱,彼得羅覺得分別以來,他顯得老了。他伸出兩隻手,腦袋朝下,跳進水裡;濃重的綠波在他身上合攏後,又分成了兩道水波,擴散開去。他向一群正在池塘中哈哈大笑的哥薩克們游過去,用手掌親熱地拍著水面,懶洋洋地划動著肩膀。
彼得羅費了半天工夫才把貼身的十字架和縫在母親的祝福袋上的咒文摘下來。
他把掛鏈幾塞到襯衣下面,露出一種恐懼的憎惡神情走下水去,水漫到他的胸部和肩部,他叫了一聲,往水裡一紮,遊起來,向葛利高裡追去;他們相隔一段距離,同向對岸灌木叢生的沙灘游去。
游泳使葛利高裡的頭腦逐漸清醒,心情平靜下來,他已經不像剛才那樣熱情奔放,一面揮手擊水,一面沉著地說道:“蝨子要把我吃掉啦。非常想家。現在要是能回去一趟多好啊:要是生著翅膀的話,我一定飛回去。就是看一眼也好啊。喂,家裡怎麼樣?”
“娜塔莉亞在咱們家呢。”
“啊?”
“她很好。”
“父親和母親怎麼樣?”
“很好。但是娜塔莉亞一直在等著你哪。她相信,你一定會回心轉意的。”
葛利高裡打了一下響鼻,默默地把灌進嘴裡的水吐出來。彼得羅扭過頭來,想看看他的眼睛。
“你在信裡問候她一句也好嘛。這個女人是為了你才活著的呀。”
“她怎麼的……還盼著破鏡重圓嗎?”
“這怎麼說呢……人總要有點兒盼頭才能活下去呀。她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娘兒們。很正派,守身如玉。什麼風流放蕩或者別的什麼——這種事她根本不沾邊兒。”
“她應該嫁人嘛。”
“你這話說得真怪!”
“一點也不怪。應該這樣。”
“這是你們的事兒。我不管。”
“杜妮亞什卡呢?”
“已經快做新娘啦,兄弟!在這一年裡,她長高了很多,你快從不出啦。”
“哦,”葛利高裡高興起來,驚訝地說